相狰狞可怖,轻咳一声:“不必了。”“坐,喝水。”雪山之巅的莲花露水,细火慢煎,暗香浮动。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黎明时我对林渡之说,有一颗星星要来见我。他不理会,以为我是胡言。现在你果然来了,他的朋友,总是很有意思。”寒暄之后,魔王忽道,“你一直拿着剑,我会以为你想杀我。”程千仞:“习惯罢了。如果能做到,我已经出剑。”摘星台入圣后,他可以一剑斩平脚下雪山,真元燃烧蒸干方圆十里的雪水,却是徒劳消耗,不足以杀死魔王。所以他们坐在这里,喝水聊天。
世人固有观念魔王永生不死,但总有修行者异于常人。至少在程千仞熟读的札记中,从秋暝的师父到秋暝本人,都没有放弃这方面设想。朝歌阙更是参考前人所有假设,并付诸实践。
波旬态度随和:“你真诚实。之前借天地之力杀我的那位,这次没来吗?”“他有别的事要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波旬‘哦’了一声,好像不甚在意:“你明知杀不死我,却想来带走林渡之?”程千仞道:“不止。我知道顾雪绛也在,他还活着。”
波旬摇头:“人间帝星,并非万事无不可为。”
“确实很难,我总要试试。”程千仞想,对方允许他坐在这里,意味着还有商量余地。对话开始到现在,两人一问一答,一直是波旬掌握发问。程千仞的第一个问题很突兀:“你见过这片天空之外吗?”波旬笑意淡去:“没有。”人逃不开生老病死,真仙可以破碎虚空。魔王却只能用沉睡,打发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其他时间,多半消磨在遇见转世佛子、以及等待佛子转世这两件事。程千仞道:“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受某些限制,不能再回来。千万年过去,你一直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模样。”他顿了顿,“你知道,我与他们不同。不只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我。”他临行前问朝歌阙那个问题,便是为了印证猜想。波旬盯着他,身体前倾:“你愿意讲给我听?”“是。但我有条件。”这需要冒很大风险。谁也不知道打破规则的后果。一旦被天道意志察觉,程千仞这缕异世游魂,或许会被直接绞杀。对魔王而言,超越以往认知,全新的天地在眼前展开,只要捕捉到一点启发,说不定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生来知之,无所不能的漫长生命里,‘未知’具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程千仞想赌一把。波旬叹息道:“在人间做帝星不好吗,何必来我这里搏命?万里江山,你舍得下?”“江山不是某个人的,是天下人的江山。”程千仞放下琉璃茶盏,“昨天夜里,我看见那颗星星了。不大不小,确实很亮。因为它周围有许多星星,它们的光芒落在它身上,使它格外明亮。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帝星。它只是一颗普通的,被其他星辰照亮的石头。”“有趣的想法。”波旬笑了笑,目光转向黑塔:“不如我们玩点更有趣的。塔分十层,每层九百九十阶。林渡之宿在塔顶,顾雪绛宿在第一层,你我菩提树下饮水,做十日谈。“你谈天一日,顾雪绛夜里登塔一层。如果你能活到第十天清晨,他就能见到林渡之。”程千仞问:“然后呢?”魔王情真意切地说:“然后你们携手同行,从此海阔天空。”程千仞:“顾雪绛在一层,我现在见他,应该很方便。”但他没想到,顾雪绛过得挺舒坦。有吃有喝,有烟抽有书看。这间书房背阴,窗外天光黯淡,案上点着烛台,灯火幽微。顾雪绛倚靠窗边长榻借光,一手翻经卷,一手擎烟枪,见人进门也不起身去迎,只懒怠地说:“千仞,你来了。”程千仞恨不得揍他一顿。紧随其后的魔王显然更不满意,冷笑道:“我真不明白。你哪里值得他惦记?”顾雪绛放下书:“我也不明白,你根本不像魔王,像深宅后院的妒妇。”波旬冷冷看着他:“口舌伶俐。我早该拔下你的舌头。”顾雪绛不理会,笑道:“伶俐才讨他喜欢,我昨天谱了首曲子,还未填词。”他敲窗户打节拍唱起来:“菩提不堪摘,风雪锁楼台……后两句写什么好?”程千仞脑子一抽:“大魔王你不懂爱,浮屠塔会倒下来。” 顾雪绛大笑:“好好好,神来之笔!”波旬神情复杂变幻,摔门而出。书房只剩两个人。程千仞道:“我来时见塔顶佛光普照,说明他没有危险,你暂时不用担心。顾雪绛蹙眉:“你不该来。”
程千仞:“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揍你。我昨夜刚突破,控制不好力道。”
顾雪绛露出真实笑容,与他击掌撞肩。
便在此时,程千仞心头一动,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脉门:“怎么回事?!”
对方内息完全混乱,细究之下,原本筋骨武脉因受到重创全部断裂,冰雪寒气侵染肺腑,灌入的魔息维持他生命,使骨骼重新生长,却不断与自身残存真元冲撞。
情况一塌糊涂。
“魔王救人,不能指望他给你喝药施针吧?”
顾雪绛轻轻挣开,平静地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没事,我习惯了。”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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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仞想, 这种事情, 也是能习惯的吗。但对方似乎处于某种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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