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舒呆呆在门口站着,直到惠娘抱住她:“小姐,别伤心……”
陆明舒不伤心,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存在于幻想中的影子,她从来没见过,谈不上感情。心心念念的团圆落空,又看着阿爷和娘被欺负,她心里翻涌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惠娘。”她开口。
“嗯?”
“她们凭什么看不起阿爷和娘?”
惠娘愣了一下。
陆明舒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因为穿得漂亮,长得好看吗?”
“当然不是……”
“那是因为有钱?”
“……”惠娘叹道,“不止有钱,还有势。小姐,你不知道一派掌门代表着什么,他们是武者,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说咱们东越,最有势力的不是东越王,而是天海阁,连东越王的继位人选,都要他们点头。”
“这么厉害啊……”陆明舒喃喃。
“嗯,我虽然不知道老爷是什么门派的,可是,就算比不上天海阁,也不是我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两人正说着话,屋里突然传来陆清仪的喊声:“爹!爹!”
惠娘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往里跑。
进门一看,惠娘便是一惊。只见陆老爷子趴在桌上,人事不知,衣襟上点点都是血迹。
陆清仪已经失了方寸,手忙脚乱。
惠娘忙按下她:“夫人,冷静些,先找大夫来。”
被她这一提醒,陆清仪才反应过来:“大夫,对,叫阿生去找大夫!”
大夫很快请来了,给陆老爷子号了脉,却提脚就走:“恕某医术粗浅,无能为力。”
陆清仪惊得又是大哭。
清风镇不过是个千户人的小镇,只这么一位大夫,他说没救,那就真找不到人救命了。
大夫刚跨过门槛,衣角就被拉住了,低头一看,却是这家的小女儿。
看着与自家孙女差不大的孩子,大夫心软,柔声道:“孩子,不是我不给你阿爷看病,是真救不了!”
陆明舒仰头道:“大夫,您好歹给我阿爷开服药,下个针吧?阿爷总说,要尽了人事才能听天命。”
大夫听得一怔。
“我们都知道阿爷病很重,就算看不好,也不怨您。”
大夫迟疑了一下。
陆清仪听到他们的对话,连连点头,还要下拜:“是啊,胡大夫,您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求您发发善心。”
大夫叹了口气,收回刚刚跨出门槛的脚:“那就试试吧。”
开了方子,又下了金针,陆清仪千恩万谢,命下仆阿生送大夫回去。
母女俩守到半夜,陆老太爷悠悠转醒。
陆清仪大喜大悲,坐着直哭。
见她这样,陆老太爷恨铁不成钢:“你……你……”他此时嘴唇颤抖,已经口舌难言。
陆清仪见此大骇:“爹,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
陆老太爷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他睁开眼,招手唤陆明舒过来,轻轻摩挲她的头顶,目中流露出悲意。
都怪自己,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千娇百宠,把陆清仪养得软弱无能。眼下女婿抛弃了女儿,孙女又这么小,他这一去,她们弱母yòu_nǚ,还靠谁去?
想着想着,陆老太爷浑浊的眼睛里泪光点点。
“阿爷,你别哭,”陆明舒握着他的手,仰头说,“我听惠娘说了,他们能欺负你们,是因为他们是武者。我也要去习武,到时候,他们怎么欺负你们,我就怎么欺负回来。”
陆老太爷愣了愣,摸了摸她的头,勉力说出几个字:“这话……不要……对别人说……”
又叫陆清仪,指着床头小柜,待她从里头拿出房契地契,交待了一些话,末了道:“我去后,你……招了阿生……顶门立户,好好养……”
话没说完,眼睛一阖,闭了气。
“爹!爹!”陆清仪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不由大哭起来。
惠娘听到哭声过来,试了鼻息,也跟着拭泪:“老太爷去了……”
守灵三日,披麻带孝,等陆老太爷的丧事办完,陆清仪太过哀痛,竟病倒了。
原以为只是小病,谁知从二月一直病到五月,都不见好,反倒越来越重。
陆清仪原本就是闺阁弱女,生女儿时亏了身,如今病了几个月,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陆老太爷知道自己女儿性情软弱,断然撑不起门庭,临走前想叫她招了阿生为婿,有个依靠。阿生是家中长工,因为孩子太多,很早就卖到他们家,签了长契。陆老太爷知道自己必死,没时间再好好挑个女婿,阿生虽是下人,好歹知根知底。
没想到,他一去,陆清仪就病得半死。再加上她心里惦记着和离的事,别说再招婿,连活下去都没什么意志。
到了五月,胡大夫也开不出方子了,陆清仪知道自己不好,招来惠娘,说了打算。
惠娘大吃一惊:“夫人,三思啊!”陆清仪竟然说,要去寻付泽。可她现在病得半死不活,怎么上路?就算上了路,怕也撑不过去!
陆清仪泪水涟涟:“我这样子,已经好不了了。可我走了,明舒怎么办?她才七岁!我们陆家人丁单薄,连个族人都没。阿泽虽然对我无情,可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事到如今,孩子除了托付给他,还能给谁?”
“夫人不过是伤痛过度,才会病倒,好好养病,自然会好的。何况,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付泽忘恩负义,一定会再娶,小姐交给他,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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