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的确是有冲动在, 但毕竟多年的性子不是一时半刻能改的,谢宁池在离开之前,还是对镐城做了严密的布置。
所以他还没进镐城大门,有关镐城的消息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递到他手里。
看罢最后一张,谢宁池随手将纸扔在了脚边的溪水里,浓黑的墨飞快被沁凉的溪水浸透, 从简单利落的笔画晕成一团黑黑的不明痕迹。
他抬脚上去,踩着慢悠悠地用脚尖碾。
蹲在角落里啃着干粮, 正准备和同僚抱怨这干粮饼子比起杨州城傅家的伙食来说实在是差太多太多的天丑明智地闭了嘴, 一块干涩刺喉的饼啃得飞快。
自从离了杨州城, 没有傅六爷,他家主子的那张脸,就阴雨连绵地没晴过。
没看见连推推搡搡,想着被掀了老底, 极度不想回镐城的陛下, 都因为他主子那难看的脸色, 而硬憋着一个屁都没敢放吗?
天丑猜谢宁池心情不好,正需人拿来开刀之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因为次日凌晨, 镐城紧闭的大门都因为看见了一枚玄铁令而全然洞开, 迎入了一众杀神。
丑时一刻,吏部侍郎被当场击杀于小妾的床上;丑时三刻, 曹太尉在家中亲手处斩了嫡长子后被关入天牢之中;寅时,如今四国公中仅剩的刘国公,被自己的庶子亲手勒死,全家下狱;寅时二刻,礼工兵部数位侍郎被废去双手下狱……
这夜成为了镐城明灯亮起得最早的一夜。
传递消息的仆从们在宽阔无人的街道跑得气喘吁吁,心中慌急和恐惧叠加,整张脸不知是被夜间冷酷的寒风吹的,还是被亲眼所见的画面吓得,一片苍白。
而也就是这一日,紧闭了数日的皇城门洞开,早朝如期而至。
之前镐城兴起的那场动乱,紧接着就是辰王平乱,再来又是今晨那场毫无声息又残酷至极的屠杀,这久别的早朝,虽已无人告假缺席,可所到者,还不足平日的三分之一。
尤其进殿后瞧见那位沉着脸站在帝王之下一阶,穿着尊贵至极的紫金蟒袍的辰王时,知晓了他冷艳瞧着多少条人命在他一个颔首间消失殆尽的诸位大臣们,皆已两股战战,额上冷汗不断,整张脸都不比昨夜突然降下的春雪好上多少。
他们也是昨夜才想起来,原本他们心目中代替女帝最好人选的辰王,原来是受过他们的多少冷遇。
他们在有眼无珠的时候,早已将辰王得罪了个遍!
不说昨夜被斩杀下狱的那些人都做了不少有违律法之时,一条条罪状数出来原本就是死不足惜,就是如今还活生生站着的他们,说两袖清风无愧于心,那是个之中,还是有八个半,无法当着辰王那张有如阎王的脸说出来的。
更不要说那剩下的一个半里,还都是因为太耿直忠心,死守着当年先帝的遗命,将辰王给得罪得死死的了。
若是辰王真的登上了那尊位,怕是所做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清算他们。
大曦朝不缺人才,辰王手底下更多得是能人异士。
若不然,当时都已是铁桶一块了的镐城,又怎会从内部失守。
许是猜到了那群人心中所预设的最糟糕的情境,谢宁池略掀了眼皮,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得愈发深邃的眼睛缓缓从诸位大臣脸上掠过,其中似乎还带着昨夜见了太多血气而遗留下来的煞气。
“如今请诸位前来,是孤有个疑问要想诸位问上一问。”
谢宁池缓缓地抬起一只脚,踩上了那阶他从未想过要去逾越的九劫,紫金蟒袍因为他的动作掀起又落下,那其上被心灵手巧的绣娘们绣得栩栩如生的蟒,便好似意会到了主人的目的,张开爪牙,怒瞪双目,威严慑人。
大殿中一片寂静,连声稍大的喘息声都无。
故而谢宁池慢条斯理的一问,便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不知诸位觉得,这一阶,孤该不该一脚跨上去?”
问得好似只是他家门前院子里的一级台阶。
但那不是,那是帝王议事殿上的九阶,历朝历代,就只有君王和乱臣贼子才会越过这最后一步的禁制,连前朝垂帘听政的太后和那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都未曾有过将自己的脚放在最后一阶上,相问臣子的行为。
辰王这是在逼他们表态,是效忠小皇帝,还是拥戴他。
甚至今晨一回镐城就突然大开的杀戒,怕是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告诉他们,该如何选择,才能留有一条命在。
如此关头,御座上没睡饱的谢郁用长袖当着,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
谢宁池瞥头看了眼,扔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郁抖了抖,飞快地坐直了身子,朝她皇叔祖讨好地笑了笑,竭力让自己笑得有几分谄媚,像是个被控制住了的皇帝傀儡,可偏她对皇叔祖撒娇都撒习惯了,纵是这几日没机会敢练习,突然发挥出来,却也是得心应手得很。
两个如今最尊贵的人的一个眼神交流,自然都逃不过底下人的眼。
如今幸存的大臣们,哪一个不是早上默念了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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