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倒进茶杯,白瓷杯身却应声炸裂了。
九方夜瞭皱起眉头,看着琥珀色的茶水在桌面上流淌,身边惹祸的婢女几乎要吓晕过去,顾不上收拾残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请求饶恕。
“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真够丢人,赶紧收拾一下退出去吧,我们还有话说。”
薛芷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马上有人上前来将桌面收拾干净,换上新的茶杯,满屋子婢子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偷瞄了眼桌上铜镜里花枝招展的自己,郡主满意的抿嘴笑了下,转向自己的未婚夫,语调娇柔的说道:“夜郎,这么多天你都对我不管不顾,我还以为你真的变心了呢。今天又是刮得什么风,你要在这里见我?”
此处既不是九方家在京城的府邸,也不是薛芷兰暂住的七皇子府,而是京城一家极富盛名的茶楼包厢,晚饭将过,良伯候派来的仆从就从皇子府将薛芷兰接了出来。她看着桌子对面愈发英俊挺拔的未婚夫,满心欢喜的认为,他恐怕是要为了前些天的不欢而散道歉来的。
九方夜瞭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在厢房中走了两圈,这才停在郡主面前,脸色阴沉的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之前让鱼若安服下的毒药,究竟是谁拿给你的?”
薛芷兰的笑容僵在脸上,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看着他的眼睛,这双令她魂牵梦萦的眸子里已经找不到丝毫的温柔,他就这样冰冷可怖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恨之入骨的敌人,而绝不是与自己婚约在身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薛芷兰低下头,不想再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九方夜瞭低下身,用两根手指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你在小看我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以为我连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都查不清楚?还是真有自信做的天衣无缝?!给我说实话!毒药究竟是谁给的?!”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逼问我?!”
薛芷兰突然爆发了,她推开他的手,跳起身踉跄着与他拉开距离,美丽的眼睛里满含泪水:“是!我承认,是我给那贱货下毒的!是我要她死!可你想过吗?!我堂堂郡主,何等的身份,何等尊崇,又为何要执拗于那样卑贱的女人?!这还不是都怪你吗?!我自幼与你定亲,婚事是长公主亲自定下的,你却为了那个野丫头屡屡伤害我的感情,你又将我置于何地?!我是哪里不如她?!是不如她好看,还是不如她尊贵?!你倒是说说看啊!”
从未见过这个恪守礼数的女子如此失控,九方夜瞭反而平静下来,他站在原地,微蹙眉头望着她:“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没错,我知道!但是从前我一直没把这当回事!”薛芷兰任由眼泪在腮边流淌,只觉得胸口撕裂般疼痛:“我以为你只是不懂爱,我以为在你心目中,那些更重要的事情早已代替了儿女私情,所以我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就算得不到你的心,可我还能做你的妻子…只不过,现在我才知道,你并不是不懂爱,你只是另有所爱…”
九方夜瞭的表情缓和了些,不知道是因为薛芷兰的看透,还是由于她的话语,勾起了他对另一女子的思恋,他的神色不再那么可怕:“你是符公侯的女儿,就算做不成我的夫人,也会有大把的年轻贵族愿意娶你,所以我们的婚约,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薛芷兰脸色惨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要撕毁婚约?!”
“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还是要拜你所赐。”九方夜瞭冷冷的看着她:“现在我深刻的意识到,就算在我心目中,我们之间的婚约一直都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达成目的所必需的手段,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够让你再有机会,出现在鱼若安的身边了。跟失去她相比,我宁愿承担符公侯的怒火和随之而来的所有麻烦!”
薛芷兰挥动宽大的衣袖,将桌面上精美的茶具统统摔到地上,顷刻间碎了一地残渣!
她红着眼睛,美丽的面容有些狰狞扭曲,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几分怒火中烧、几分肝肠寸断、几分痛不欲生的表情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以前就算多么伤心,多么痛恨那个横刀夺爱的鱼若安,她也绝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有一天失去他,失去这段板上钉钉的姻缘…
“你想清楚了?要为了那个女人,舍弃长公主在世时为你铺垫的所有一切?!舍弃我父亲能够为你提供的所有帮助和支持?!舍弃…我吗?!”
九方夜瞭看着面前的女子,他依然记得当年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却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可爱,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环绕在他身边,从未远离,那样的深情他虽无以为报,可是却感受笃笃…可是,无论怎样的歉意和交情,都没有办法抵消他此刻对她的憎恨与仇视。
换句话说,如果对鱼若安下毒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什么人,他根本就不会多费口舌,直接剁掉手脚,凌迟处死。
“我是个小心眼的男人,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他转脸看向窗外,从茶楼二层包厢看出去,已值华灯初上,京城各处亮起了点点灯火,让他突然归心似箭,想要马上看到那个时而令他火冒三丈,时而让他心动如擂的女子:“念在往日种种,我不会再去追究你下毒的事情,我们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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