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普通弟子入定时间到了,湖边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芳准摘了岸边一朵红花,放在鼻前轻嗅,双目似闭非闭,懒洋洋的,忽然低声道:“胡砂,唱一首歌给我听吧。以前你常在杏花林里唱的,很好听。”
胡砂僵硬地靠着树,本能地想拒绝,却又不忍,只得低声问:“师父想听哪首?”
芳准像是快睡着一样,鼻息轻微,隔了很久,才道:“随便……只可惜没带银雾茶出来,突然很想喝。”
“我回芷烟斋拿。”胡砂松了口气,赶紧站起来,忽觉后襟被他轻轻一拽,他张开眼,含笑道:“快点回来,我还要听你唱歌。”
她面上有些发烧,腼腆地点头,飞快走了。
阳光很好,芷烟斋那些迟迟不肯开花的杏花树似乎冒出了花骨朵来,一颗颗粉嫩嫩的,令人忍不住想摸一摸。想必再过几日,就能见到熟悉的红云铺展,粉雾摇曳般的美景。
芳准的茅屋门依然开着,他向来没有关门的好习惯。
胡砂望着门上挂着的“销魂殿”三个大字,心里似有暖流淌过,微微发涩,她曾经也拥有过幸福与甜蜜的。她直接进屋取茶叶,忽见屋内站着两个人,正是她不太熟悉的芳凝与芳凌,是芳准的师兄们。
她不由一愣,下意识地行礼:“弟子见过两位师伯……”
芳凝是个急性子,不等她行礼完毕便叫道:“芳准呢?!”
胡砂吃了一惊:“师父在……三目峰……”
“这孩子是不要命了!还到处乱跑!”芳凝急得大骂一句,调头就走。芳凌在后面,手里提着个漆木食盒,叹道:“师兄你别急,药还在这里……”
芳凝一把抢过食盒,正要腾云飞走,忽觉袖子被人一拽,胡砂低声道:“师伯,什么药?是治师父咳嗽的吗?”
“咳你娘的鬼!”芳凝见到她便大发雷霆,堂堂仙人,居然爆了一句粗口,骂得胡砂又是一愣。
芳凌摇头叹道:“师兄不要迁怒,与她无关。”
芳凝怒道:“怎么无关!所有事都是这丫头进门后才闹出来的!芳准为了她做了多少蠢事?他身体向来不好……师父原本就严禁他收徒,这下可好,收了三个徒弟,都不是好东西!回头他要是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凤狄那畜牲给宰了!”
胡砂听得心中悚然,急忙拉住芳凌的袖子,连声问:“师伯!到底怎么回事?!”
芳凌喟然一叹,看了看芳凝,他依然怒容满面。他于是轻道:“当日凤狄打入芳准体内的那个尧天环,是魔道中的一个刻印,附在心脏上,每日吸血,直到将人的血吸光。我们曾施法想取出,却发现那是同殇印,取出之后芳准也活不得,唯有玄洲逍遥山逍遥草能去此印。师父亲自去了一趟逍遥山,奈何青灵真君早早就把逍遥草都连根拔除,一把火烧个精光。逍遥草也算天地间少见的灵药,青灵真君为了私怨居然不惜将这味灵药完全摧毁……师父一怒之下重伤了青灵真君,自己也因此受了伤,前几日还时常咳血……”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怆然道:“其实我们知道,他是因为心中焦虑,芳准体内的那个印无法取出,根本没几日可活。送来这些汤药,不过是拖延时间,令他痛苦加倍而已……”
话未说完,芳凝早已暴躁地叫了起来:“所以我早说了!我去一趟聚窟洲!把返魂香偷来!凭他死千次百次,也不用在意!”
“那是天神看守之物,去偷就是大罪。何况即使用了返魂香,那个印还在,岂不是延长他受苦的日子?那东西每日吸血,滋味会好受么?”
两人正是争执不休,忽听“叮”地一声,一个茶罐掉在了地上,咕噜噜滚老远,茶叶也撒了一地。
胡砂脸色煞白,茫然地看着一地茶叶,急忙蹲下去捡,抓了两把,手腕却忍不住发抖,什么也抓不住,茶叶从指缝里又落了下去。
那两人立即住嘴不说,芳凝瞪了她一眼,不甘不愿地把食盒丢在桌上,调头就走。
芳凌走到她身边,定定看着她慌乱地抓茶叶,抓一把掉两把。隔了一会,他轻声道:“你是芳准心爱之人,他离开之前,心里最想见到的一定是你。这药……你给他送去吧,其实喝不喝都没什么了……师父也是这个意思,希望你能陪着他,让他活得……开心些。”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又站了一会,才缓缓走出去。
胡砂慢慢站了起来,眼怔怔地看着那个漆木食盒。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外春莺在欢快地啼鸣,吱吱吱吱,一阵一阵。阳光那么好,杏花就要开了,可整个春天都死在她眼里。
芳准静静躺在湖边花丛里,头顶身旁到处是红花,映得他面白如雪,发黑似墨。
他手里还捏着一朵红花,懒洋洋地斜倚在脸旁,忽然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没有睁眼,只轻笑:“来得好慢,花都谢了。”
胡砂轻轻坐在他身后,他顺势把脑袋枕在她腿上,绸缎似的长发披了一地。她再也没有躲闪,更没有抗拒,只是用手轻轻梳理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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