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间仿佛只剩下太阳,待在室外,身上的水分很快就被蒸发掉,进屋又闷,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恨不得拿把芭蕉扇扇出一阵妖风。基地大部分房间都没有空调,有空调的房间又是满的,时不时还会停电。
中暑的人越来越多,秦兆铭叫人从国内寄了好几箱防暑药水、仁丹,发给大家,还是不够。医务室的医生每天比操作工还要忙。
我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撑着脑袋。
助理气喘吁吁跑过来,一向沉稳的他看起来有些慌。
“我刚看见有人戴防毒面罩,穿着防化服。”
我头皮一紧。
“好几个人都被隔离了,据说症状疑似ebloa……”
ebloa——非洲大陆最可怕的一个名词,也是世界上最致命的烈性传染病毒。
我让助理把基地的管理人员包括医务负责人都找来,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即刻启动一级应急预案。
会后,我又去外面巡查了一遍,回来时感觉身上越来越无力,双脚几乎擦着地面走。
在门口遇见朱莉,她快步上前扶住我:“珅,你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了吗?好像是,一整天都感觉头上压着一座山,昏昏沉沉的,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痛,又酸又痛。
“嗯,还好。”我还想再撑一会。
“不行,你需要休息。”朱莉上来抱住我,把我拖到里面的休息室,打开角落里的小电扇,终于有了一点风,虽然风也是热的。
我靠在椅子上,嘴巴微张,感觉胸腔里的气太多,得呼出来才舒服,没一会儿我就张着嘴巴大口出气,只有出没有进,还是觉得太多,要都呼出来才行……
天地开始旋转……好晕。
可是晕得很舒服,好像回到了老家,漫山遍野都是花,空气里飘着花香。我看见秦筝从花丛中走来,我还只是个小小孩,她却一点没变,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伸出双手,可是怎么都够不着,怎么都够不着……
第39章醒了
世界在风暴眼中缓缓呈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在这里悉归宁静。
我看见另一个“我”躺在担架上,医务人员全副武装,把“我”抬进一间小屋,屋里四壁洁白,周围放置着各种仪器。墙壁外面围着一群人,这些人我都认识,朱莉、助理、我在非洲认识的新朋友们,秦兆铭也从国内赶来了,表情有点悲伤。有人走过来跟他们讲话,我倾身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那人讲完后,这群人也跟着散了。
现在,只剩下我自己。
我看着屋里那个静静躺着的“我”,心底泛起一丝奇妙的感情,我想上前告诉她,不要怕,死亡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恐怖,而是宁静、安详、广袤。
很快,又有一个人走来,她走得很匆忙,就像刚才学会走路的孩子,明明脚下什么牵绊也没有,却偏偏走得磕磕绊绊。
她走到门口,停下,双手扶在玻璃窗上,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我”脖子以上的部分,她看着“我”,开始笑,笑完了又哭,哭到后面又抬起手捶打窗户。
我担心她把手打坏了,想要上前抱住她。我的手臂穿过她的衣服,穿过她的身体,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再也不能拥抱她,再也不能了。
医生闻声赶来,不等医生阻止,她自己就停下了,回头又说了几句话,医生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她站在窗前,宛若一尊雕像。
我穿过墙壁,走到屋里,俯身看着自己,我想把“我”摇醒,告诉“我”,你等的人来了,她在这里,她来看你了。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看看躺着的“我”,又看看窗外的她。
这,便是天人永隔了么?
我静静地望着自己,我看到两行眼泪从“我”的眼角流出,顺着脸颊流到双鬓,把两侧的头发都打湿了。
我伸出手去,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虽然只是徒劳。我与她,从未有过也将永不会有交集。
“我”一定是知道她来了,之前无论多苦多痛,“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现在等的人来了,却哭了。
“我”在里面又躺了几天,她在外面的椅子上又坐了几天,中间被人劝去睡了一小会,没过多久又赶回来,守在门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会诊的专家来了一拨又一拨,终于有一天,“我”的指关节微微动了动,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还是被二十四小时监护的摄像头捕捉到了。
“我”醒了,我也该走了。
第一眼看到她,我以为还在梦中,我记得梦里的那个“我”已经离开,而面前的她这么真实,我伸了伸手,可是手根本不听我的话,待在原地纹丝不动,直到她伸进被子里,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动了动嘴唇,没有声音,我又动了动。
“我都知道……”她俯在我耳边哽咽。
你知道什么了?我都还没说呢。
几天后,我被秦筝带回中国,又在瑞金医院住了一段时间,直到彻底康复才出院。
刚回国那段时间,我的身体极度虚弱,来看我的朋友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我给讲了过去。郑雪莲和林苏她们进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好像在看一个非洲大猩猩,看着看着又扭头跑出去,回来的时候眼圈比先前更红了。
等我身体好些了,情况陡转直下。先是郑雪莲,不知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指着我整整骂了两个小时才消停,过来打针的护士实在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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