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砚方才那句话之后,宁国公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原本酝酿出的怒气也消失殆尽,最终只叹了口气:“罢了,此事由着你决定就是。”
宣怀砚又与祖父聊了几句边境之事,便起身准备告辞。
宁国公看着他褪了盔甲之后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说道:“等过两日,过了他的祭日,你再动身去寻朝夕吧。”
宣怀砚脚步一顿,但却没回头,只低声说:“自然。”
宁国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咽了回去,只是长叹了口气。
离京数年,宣怀砚先前一路而来之时便觉得快记不得京中的道路,如今到了家中,才发现自己连家中的模样都快忘干净了。
家中人都觉得送他从军是委屈了他,怕他经受风霜之苦,但对于宣怀砚来说他却的确更喜欢在边关的日子,无拘无束什么都不用顾忌,不似在京中,言行举止都需要小心翼翼的。
从祖父院中出来,他又去见了母亲杨氏,将从边关带来的小玩意带给了她,而后接着要休息的托词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落早在知道他会回京之时便收拾好了,宣怀砚不喜被侍女伺候,回来后便屏退了侍女只留了亲兵在院中,自己盯着院中看了一圈,进了屋。
刚一进卧房,他便看见床帐钩上悬着的一个香囊,已经有些旧了,针脚也很拙劣,看起来仿佛小姑娘初学女红之时练手随意缝制的。他将自己今日得的香包一同悬挂在此,发现聂茶这几年的女红长进了不少,只是脾气看起来却是半点没变的,还是那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宣怀砚在家中歇了两日,闭门谢客,将各种来意的客人都拦在了侯府大门之外,自己却乔装打扮出了门,准备去“算上一卦”。
来到天一阁时,宣怀砚出示了信物,立即就被请了进去。
屋中垂着重重纱幕,后面的美人榻上倚着一红衣美人,见宣怀砚进门之后便悠悠开口:“姑娘想卜算什么?”
“姑娘”二字犹如一支箭,将反手关上门的宣怀砚钉在了原地,不过他这微愣转瞬即逝,随即穿过重重纱幕来到了那人眼前,脸上竟带了几分似笑非笑地意味。
他平素一直是冷着脸的模样,此时换上了这么一副神情,非但没有半分柔和,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那美人似是自悔失言一般,掩唇笑道:“奴家冒昧了。”
“传闻西凉殷家通晓天下事,善占卜。”宣怀砚收敛了神情,冷冷地看着那美人,“不知可否为我卜算一卦?”
“不过是点小聪明罢了。”红衣美人慵懒地倚在榻上,“你既持了昭姑娘的信物而来,奴家莫敢不从。你想卜算什么?”
“我想卜算一个人的行踪。”宣怀砚道。
“朝夕郡主?”红衣美人笑得如同狐狸一般。
宣怀砚点了点头。
那美人点了点头,请宣怀砚退到外间等候一二,片刻后笑道:“若要寻得心上人,便请下江南。”
宣怀砚忽略了心上人那三字,皱眉道:“江南?”
红衣女子话中的笑意不加掩饰地从重重纱幕之后传了出来:“卦辞为——”
“满天风雨遇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修整阶段,中篇
不喜误入
第2章满天风雨遇佳人(二)
六月的江南已经有些热了,日光透过层层枝叶,在山石上映上些斑驳。
饶是这山间,也已经晒了,青衫少女转了片刻才寻了个阴凉处,将满盆的衣物放下,抬手试了试河流的温度,清凉的触感让她心情都好上了不少,天生便有些弯的笑眼眯了起来,好似发现个多了不得的高兴事一般。
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皮肤白皙,天生一双笑眼,生得很是标致,就算身着这粗劣的衣衫,也掩不住通身那种灵动的气质。
她手脚利落地将盆中的衣物浣洗了一遍,那些衣裳的料子都极好,摸起来柔顺滑腻,完全不是这乡村之人会有的东西。青衫少女将自己挽起的衣袖放了下去,俯下身鞠了一捧水净了脸,冲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做了个鬼脸,起身端着木盆便要回去。
山间道路坎坷不平,时有怪石树根突起,这少女端着一木盆沾了水的衣物,身姿却轻盈的很,不多久便离开这河边甚远,恍若山间的鬼魅。
若是熟悉之人见了她这模样,必然是要万分惊讶的,谁能想到身份尊贵的朝夕郡主竟然会出现在这江南小镇的山间呢,还做着这样粗使的活计。
两个月前,她毅然离开京城下江南,路过苏州城之时一个不察被人窃取了银钱,只能暂且留下打个短工挣些银钱。
春风坊是苏州最负盛名的歌舞坊,据闻是有官场背景,故而很少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聂茶反复斟酌了一下,恰逢赶上春风坊找人,便寻了过去,又阴差阳错地入了回城的红姑的眼,被她带到了这伏犀山中的别院。
在聂茶看来,这春风坊是个极讲究的地方,坊中所用一应胭脂水粉皆是由自己的制香师红姑制成,红姑不喜城中那等热闹的地方,又因为所制香料材料大多取自伏犀山,便索性带了些人来别院中居住。再后来,坊中的衣物帐幔也会送过来来这山间清洗,熏香,聂茶便是被红姑点来打下手的。
六月下旬,苏州有一场“群芳宴”,江南一带的歌舞坊皆要献礼,由达官贵人与fēng_liú雅士评判一二,再排除个先后次序,也算是个噱头。如今群芳宴又至,春风坊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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