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驴。在我家大门外,轿车刹住。保镖拉开车门,先钻出一头珠翠,后钻出一根脖子,然后钻出肥胖的身体。这个女人,无论是体形还是神情,都像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母鹅。 严格地说,鹅也是一种鸟。尽管她身世不凡,但拜见鸟仙时必须十分谦恭。鸟仙末卜先知,明察秋毫,在她面前,来不得半点虚伪和骄傲。她跪在窗前,闭着眼睛,低声祷告着。她面色如玫瑰花,不会是问病;她满身珠光宝气,绝不为求财。她这样的人,会向鸟仙祈求什么呢?一会儿,从窗户d里飘出一张白纸,那女人展开纸条一看,脸红成了公j冠子。她扔下几块大洋,转身便走了。鸟仙在纸条上写了什么呢?只有鸟仙和那个女人知道。 车水马龙的日子很快过去了,那一麻袋鱼干已经吃尽。严寒的冬天开始。母亲的r汁里全是草根和树皮的味道。腊月初七日,听说基督教在本县最大的派别“神召会”将于腊月初八日早晨在北关大教堂施粥行善,母亲便带着我们,拿着碗筷,跟随着饥饿的人群,连夜向县城进发。家里只留下三姐和上官吕氏两人,因为她们一个是半人半仙,一个是半人半鬼,比我们耐得住饥饿。母亲扔给上官吕氏一捆干草说:“婆婆,婆婆,能死,就快点死了吧,跟着我们苦熬什么呀!” 这是我们第一次踏上去县城之路。所谓道路,都是一些人脚和畜蹄造成的灰白小径。真不知道那华贵女人的汽车是怎么开来的。我们顶着满天寒星艰苦行进,我站在母亲背上,司马家小东西在我四姐背上,五姐背着八姐,六姐七姐单独行走。半夜时分。荒野上络绎不绝地响起了孩子们的哭声。七姐八姐和司马小家伙也哭起来。母亲大声批评着她们,但母亲也哭了,四姐五姐六姐也哭了。她们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母亲拉起这个,那个倒下去,拉起那个,另一个又倒下去。后来,母亲也坐在冰冷的地上。我们挤在一起,靠彼此的身体温暖自己。母亲把我从背后转到胸前,用冰冷的手指试着我的鼻息。她一定认为我已经冻饿而死了。我用微弱的呼吸告诉她我还活着。母亲掀起胸前的门帘,将冰凉的茹头硬塞到我嘴里,仿佛冰块在我口腔里融化,使我的口腔失去知觉。母亲的茹房里什么也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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