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怎么会不知道进入特护病房意味着什么?可她还是奢望着想从程遇风那儿得到让自己心安的答案,哪怕只是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我妈妈……她以前也这样吗?”
陈年只从爸爸那儿听说妈妈的病情比较罕见,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无法彻底治愈,这两年来她每天都要吃药,病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起伏,直到今天亲眼看见她倒在自己面前……
程遇风“嗯”一声。
陈年无法想象这些年爸爸是怎么走过来的,怪不得初次见面时,她就觉得他的眼睛里有着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她记得在飞机上问他:“能告诉我您在想什么吗?”
他的回答是:“我在想,我的女儿。”
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了十几年,一次次的失望后,他是不是也预想到或许女儿已遭遇不测了?如果有幸向生,他就继续寻找,如果不幸遇难,妻子失去最后的支撑,肯定也活不下去,到时一家三口就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
所以,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丝毫不感到害怕,无论是哪种结局他都能坦然接受。
不能这么柔弱了。陈年心想,从今以后,她要成为爸爸妈妈的依靠。
程遇风扣住她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陈年抱紧他的腰:“好。”
容昭在特护病房待了三天才转移到普通病房,vip单间,安静又敞亮,最适合用来静养。
医生刚过来查完房,容昭情况还算稳定,他嘱咐几句就离开了。陈年拉了把椅子坐下,俯身无声地趴在了床边,容昭抬手摸摸她头发,“年年,妈妈吓坏你了吧。”
“妈妈,不要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好,妈妈答应你。”
“要拉钩。”
“好。”
风把浅蓝色窗帘吹开一角,明亮的光也跟着飘进来,地板上亮晶晶的一片。
叶明远提着早餐和换洗衣物推门进来,就看到母女俩亲密靠着在轻声说话,妻子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满脸都是笑意,他的心情也跟着明媚几分。
陈年听到关门声回头,清脆地喊道,“爸爸。”
她走过去接过叶明远手里的纸袋,“哇,妈妈,爸爸从家里带了您最喜欢喝的粥,您一定要全部喝完哦。”
“爸爸,您辛苦了。”
叶明远看着才三天就瘦了一圈的女儿,她那清澈见底的双眸像汪着柔光,这一瞬间,他想,只要这双眼睛不染上悲伤,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年年,你已经连着两晚没好好休息了,今晚就回家去吧。不用担心,你妈妈有我照顾。”
“是啊。”容昭也说,“妈妈真的没事了,很快就能出院。”
她突然想起来今天已经是2号了,“年年,你不是预定了明天飞美国的机票吗?”
“妈妈,我不打算去美国了。”
陈年话声一落,病房就陷入了沉默。叶明远对她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容昭还想试着说服她,最后被父女俩反过来联合说服了。
其实,扪心自问,容昭一点都不舍得女儿离开,她对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这条命或许没多久后就油尽灯枯了,就让她自私一点吧。
女儿20岁,她才拥有她的6年,太短太短了。
容昭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路如意那样伟大,如果那一天终将来临,她希望丈夫和女儿都守在身边,陪着走完最后一程。
一家三口各怀心事地吃完早餐。
叶明远又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直到中午他才重新出现。
容昭还睡着,呼吸不是很稳,时轻时重,陈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书,她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怎么还没回来?
她打开门,惊讶地发现站在门外的人,“爸爸?”
叶明远的短发乱糟糟的,鬓角的白格外刺眼,他张了张口,声音哑得惊人,“年年,爸爸有事想和你说。”
“是和妈妈有关的吗?”
“嗯。”
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一路都泼洒着明晃晃的光,陈年踏在上面,却仿佛觉得自己赤脚在冰块上行走,走到尽头时,整个人都麻木了。
叶明远的情况比她好一些,可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大概怕自己会倒下,双手扶在栏杆上,后背像被什么压着一样,根本直不起来。
他知道女儿对妈妈路如意隐瞒去世消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个遗憾至今仍旧无法释怀,他不想再让她留下相同的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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