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没有力气。我放过她,她才会放过我。
高中里新生活很快有条不紊地展开。
我认识了许多新朋友。不务正业没有大脑的男男女女。无人了解我的家庭,无人了解我是个有伤的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觉许多女孩子说话做事喜欢跟我凑在一起。而我也喜欢她们。可爱的,大眼睛的,长头发的。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了自己不喜欢男人。
意识到自己是一个les并没有为我的生活带来多大困扰。后来想想其实日后遇到的任何困扰都没有尚雯婕十二岁那年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带来的干扰严重。她是我千真万确的劫难。
我开始谈起了所谓的恋爱,和一个同校的女孩子。
十六岁第一次做爱。无人教导,却完全依靠本能。
笨拙不得要领。她痛。却得到满足。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儿在我眼前高潮的样子。她攀登的瞬间我却在那双忘情的眼睛里看到尚雯婕的影子。
我蒙了。两眼发直。接着她叫出来,我清晰地在她柔软的体内感觉到她的抽搐。那一瞬间我怀里的人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几年以后我已经记不起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却永远记得那时看见的影子。
绯红色的影子,生生地刺进我充血的瞳孔里。
{四}
十六、七岁,我们都长大了。
我从小个子就高。这个时候也窜到了一米七。
尚雯婕也长高了。青春期微微发福的身体瘦了下去,看上去整个人硬梆梆的。她戴一副银边眼镜。剪最普通式样的学生短发。无论怎样都谈不上标志。只有肤色白皙是她相貌唯一优点。
可是性情依旧超乎年龄的沉静。不太说话。总是坐在一处。手里拿本书,或者耳朵里塞着音乐。她生活独立运作一套小宇宙。
我学不会,也做不到。
冬天里我也几乎很少回家。
出逃的人从来不会想回头。我的做法天经地义。
那段日子思想随着身高一同抽长。长得太快,夜深人静时会因钝痛而睡不着觉。对着雪白的天花板把手伸出去。什么都抓不住所以总想抓住些什么。即便日后知道都是空的。
已经学会吸烟。十七岁。我不算早。
常常跟一群学校里打扮得似妖魔鬼怪的狐朋狗友男男女女逃课进录像厅蹲在路边抽烟大声叫嚷,因为一些带色儿的没营养的笑话哄然大笑乐不可支。
所有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安全。直白的快乐,是能握在手心的。唯有没心没肺的快乐才是实实在在的。
那几年食髓知味。换女友似换衣。
高二后半年校花看上我,多少小小出乎我意料。因全校学生皆知她男友是地痞流氓,道儿上混的人。可她既然卖力勾搭,我自然不好抹了美女面子。
后来在床上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我笑得痞气。我说因为我手上活儿好。
她大笑。花枝乱颤。
然后她捧起我的脸,把我唇上叼着的烟拿过去自己抽。她把烟圈喷在我脸上,这个动作让我很反感,于是我不自觉地皱起眉。这时候我听到她说: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跟你那帮朋友一起在游戏房里打街机。那么多的人,浑身掩不住的俗气,只有你不一样。白衬衫、牛仔裤,不穿奇装异服,已经很显眼。刘力扬,你有高贵气质。
这说法倒新鲜。
我不一样。我有哪里不一样?我不是一样整日不务正业混吃等死被父母抛弃沦为社会渣滓?
哈哈哈哈。我大笑。笑得弯下腰来,笑得胃一阵一阵干呕疼痛。
高三冬天,我许久没有回家。尚雯婕来看我。
她站在我宿舍大门口。背着一只大双肩包,手里拎一只白色塑料袋。
是尚雯婕。
无论多久没见我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这个人来,几乎有些犯贱。
她看见我,身子转过来。她穿黑色大衣,蓝色仔裤。头发好像梳过,服贴地蓬在脸上。我已经听说她生物全国竞赛获奖喜讯。
女友在身边小小地‘呀’了一声。蛮帅的。
我第一次听人夸奖尚雯婕外表。
怎么有空过来了?我上前去问。因为许久没有相见,语气已经不会咄咄逼人。距离会让朋友亲戚生疏,自然也会让敌人生疏。
她低头,手抬起来。我会意去看那只塑料袋。
打开。里面是满满的生梨和青蛇果。
冬天房子里开暖气太干燥,叔叔怕你咽炎发作嗓子吃不消。她说话声音依然不大,不仔细分辨几乎听不清。
我不作声。只居高临下定定看着她。
她似无感应,也不尴尬。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下去——多吃点水果。如果吃梨胃寒就吃苹果。
多谢关心。我用两根手指一勾便把那袋水果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我笑得轻佻,将她留在原地。
天已经开始飘起零星小雪。预报说稍晚会下大雪。
一进寝室我便将那袋动都没动过的水果分给别人。普通家庭的女孩子对那没见过的青色水果啧啧称奇。我站在窗口目送那抹黑色身影步行离开。风吹起她衣角,雪落在她漆黑发丝上。我眼光莫名离不开。
临毕业前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和我女朋友——那个校花——的事被她男朋友知道。那流氓头子来学校堵我。浩浩荡荡不到十号人,却围住学校大门不让学生通过并与保安发生了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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