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一边躲着她的手,一边冷声道:“这个月的家用你不想要了?!”
婆子一愣,立时缩了手。她的手虽然不再往三姐身上招呼了,嘴里却仍不干不净地骂着些什么“勾野汉子”之类不堪入耳的话。三姐只当没听到的,一转身,进了客栈旁边的那座小药铺。婆子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跟在她的身后谩骂着,直听得客栈里的那些男客们都难为情地避开了眼。
婆子见三姐只当她不存在一般,不禁愈发地恼火,亦步亦趋地跟在三姐身后,那骂的词儿也愈发地不堪入耳了,“你个丧门星,克死我儿子不说,还想活活饿死我和你小叔子不成!谁不知道你那死鬼爷爷把家当全都留给了你,偏你天天倒会跟我哭穷!自个儿穿金戴银勾三搭四,倒叫老娘我穿成这副破落模样!别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着哪天我死了,你好改嫁。告诉你,老娘我活成千年王八也不会放你改嫁的!你当我不知道你天天往隔壁客栈里钻是个什么意思,不过是看上了人家的富贵,想要过去做个小。可惜你天天巴结着人家,人家可不稀罕看你一眼!你个骚蹄子……”
她正骂得兴起,忽然有人一把搭住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扯得转了个圈。
老太太一个立足不稳,险些摔倒。她抬头正待要骂人,却对上一双圆瞪的虎目。
“你再骂一句试试!”雷寅双冲她伸了伸她那白生生的拳头。
那拳头虽然看上去白生生的没什么威力的模样,蔡婆子却是领教过其中厉害的,立时闭了嘴。噎了噎,她忽地往地上一坐,竟撒起泼来,拍着地面哭嚎道:“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寡妇人家,你看中了我家三娘,想收她做小,我不放,你们就这么欺负我,可没天理了……”
也亏得这时候她们已经进到了药铺里面,没有在大街上叫人看了笑话。
她这般一哭闹,不由叫雷寅双拧了眉,抬脚才刚要去揣那婆子,却叫三姐眼疾手快地一把给拦了下来。
“双双!”三姐冲她喝了一声。
雷寅双指着那婆子对三姐怒道:“吃你的喝你的,还败坏你的名声,不如让我一脚踹死她得了!也叫这世间清净一些!”
三姐生怕她真一脚踹出去,忙抱住她的胳膊摇头道:“为了这种人担上人命官司不值得。”
那婆子先还有些畏惧,听三姐这么一说,立时又嚣张了起来,竟主动往雷寅双的脚下扑着,一边嚷道:“你踹啊,你踹啊,你踹死我得了!”
她这么一嚷嚷,雷寅双倒收回了脚,推开抱着她胳膊的三姐,弯腰过去,跟拎小鸡似地一把从地上把那个婆子拎了起来,然后回头对挤在药铺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笑道:“瞧她说的,我不过跟她开个玩笑而已,竟当真了。蔡婆婆 ,你也太不识逗了。”
说着,还亲切地给蔡婆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却又借着给她拍灰的机会,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冷声道:“你当我傻啊,当着大家的面杀人。”
她退后一步,笑眯眯地又道:“不过,劝婆婆一句话,晚上千万别一个人呆着。咱镇子旁边那条津河可没上盖子,当心哪天你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去,泡肿了你的王八壳子。”她很是西洋化地冲脸色发白的蔡婆子耸了耸肩,又一摊手,笑道:“那可就跟我无关了。”
蔡婆子愣了愣才明白她话音里的威胁,顿时扭头冲围观的人群尖叫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她威胁要杀死我!”
跟过来的胖叔抬手搔搔脑门,道:“我咋没听到?我就听到我们老板娘好心提醒你,别走夜路,小心跟你儿子一样掉进津河里淹死。对吧?”他回头冲一同围观的众人笑道。
可见这蔡婆子平常为人不咋地,围观的众人都附和着胖叔一阵点头称“是”,还有那知根知底的老街坊直接指着那婆子道:“你那儿子自个儿不学好,跟人赌钱吃酒,淹死在津河里,拖累了我们三姐一辈子,倒还有脸说三姐克夫!你也不想想,当初你们一家子来我们镇上时是个什么光景,比叫花子还像叫花子,穷得叮当响!如今有房住,有饭吃,靠的全是三姐养活你们一家,偏你们还不知感恩,往死里欺负我们三姐。你们真当我们江河镇没活人了?!”
这边众人众口一词地指责着那个婆子时,夹在人群中看着热闹的江苇青不禁一阵诧异。他再没见过这样的街坊邻居。不管是他偷听到的,那个板牙奶奶跟虎爷说的那番话,还是现在众人指责那个婆子的话,都叫他感觉很是新鲜。
他出生时,便是这世间仍战乱频频,他却因他舅舅的势力扩张而不曾受过一点战争的波及。他那舅舅更是在他三岁那年统一了天下,登基做了大兴的开国皇帝。所以自小起,他身边结交的人,不是那些鞑人入侵前残余的世家子弟,便是那些跟随他舅舅创国立业的新贵家族。这些人,当面光鲜,背后却是再不肯为了跟自己无关的事伸一伸指头的——便如他之前,曾几次三番想要找以前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人,希望他们能帮他在皇帝面前说上一句话,最后等来的,却全都是官府来捉拿他的衙役……
至于他舅舅……
江苇青一阵默默握拳。他一直知道,他在京城的名声并不好。那时候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因为他知道,那些传闻里的许多事他都不曾做过。但他却忘了,便如三姐告诫虎爷的:三人成虎,便是他没做过那些事,因他不曾辩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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