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是常二和童瑞一起养的一条狗,没事的时候,常二总爱带着小黑到山上转转,一来当做闲来无事遛弯,二来也总是顺便去瞧瞧那些没人探望的孤坟。
童瑞后来听常二说,出事那天,他刚一上到山坡上,小黑就奔着树林边一处松软的泥地冲过去。那里不远处是一片孤崖,路到崖边就断了,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到此,就连常二也极少往那边走。
小黑是极灵的狗,常二顿觉有些不对劲,跟过去一瞧,只见那片孤崖已被雨水冲塌了好大一块,而剩下的泥土下面,竟赫然露出半只人的手掌。
常二打理义庄多年,这山坡上埋葬的孤魂野鬼,无一不是经过了他的手,何曾有连一副棺材都没有的尸体?何况看那只手的样子,显然并非是死了许久的人。
多年仵作经验告诉常二,这地下的尸体有问题,于是他连忙赶回义庄,叫童瑞去捕快房喊捕快来验看。石头镇不大,捕快房里只有两个捕快,所幸还有一些热心的百姓们,七八个人带着家伙跟上山来,挖开了那埋尸首的土坑。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坑里埋着的尸体,居然不只一具。
“那坑里的尸首,是一老一少……”童瑞垂着眼睛,慢慢道。
宁如寄不做回应,等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围在那里的人不少,我离得远,没看清,后来听别人说是一老一少,其实那老的也并不老,四十上下罢,少的二十左右……”童瑞叹了口气,“这事惊动了县里,知县跑下来亲审,闹得动静很大。”
说着,抬头朝衙门的方向努了努嘴,宁如寄和卫甄这才回过神来,那刘知县已在云阳县连任两届,也就是说,常二的这件案子就是他办的。怪不得童大厨一进到衙门里就黑着一张脸,倘若真是刘知县办下了冤假错案,童大厨恐怕连扑过去掐死他的心都有。
卫甄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审的如何?”
童瑞的目光又暗了三分:“那两具尸体不知来历,开始审的并无结果,可是后来有一天,捕快们忽然带人冲进了义庄,从师傅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大包银子——”
“啊?”
“师傅自来清贫,镇上的人都知道,我自小跟在师傅身边,别说一大包银子,就连小块的碎银子都没见过……”童瑞冷哼一声,接着道,“那刘天朗这回可算是抓着了证据,因着我师傅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再加上这包来历不明的银子,他便断定此案是我师傅杀人劫财,贼喊捉贼……他命人将我师傅关进狱中,严刑拷打,最终问成了死罪。”
卫甄在旁听的急了:“你也会验尸,难道就不能救救你师傅?”
童瑞暗暗咬了咬牙:“我当时还是个毛头小子,从未经过这样的事,难免慌了神,师傅又常年不与人来往,我自然也不认得别人,一时求告无门。验尸的事向来由衙门里的仵作来干,我一个外人,没有关系,怎么进的去?”
说着,童瑞顿了顿,又自苦笑道:“而且,特使大人有所不知,刘天朗这种丧尽天良的昏官,即便验尸验出了问题也没用。”
这话倒是真的,来到云阳县,经过这两件案子,卫甄和宁如寄早就看出刘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断案凭的不是证据,而是感觉,感觉对了一切好说,宁如寄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也可以轻易相信,感觉不对,说不定立刻翻脸不认人。
“那你究竟有没有证据?”半晌不语的宁如寄忽然道。
“我当然有。”童瑞回答地干脆,“当时那县衙里的仵作正巧是石头镇人,为人还算不错,我托人去打听,问到那两具尸体是死于三个月前,也就是那年的七月份。但七月的时候我师傅生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没出义庄的门,有大夫可以作证,我带着那大夫前去找刘天朗说理,谁知,谁知却被他给打了出来……”
“太过分了!”卫甄自来听不得这些不平事,当即捶了桌子,“这刘天朗简直昏庸至极!”
童瑞眉心含怒,不发一语,宁如寄又开口问道:“那你后来如何?”
“后来我就想着要上告。”童大厨抿抿嘴,“那案子判下之后,我去大牢里看望了师傅一次。当时他一身是伤,早已不成人形,而且也神志不清,只喃喃着说,这是他当年一时疏忽闹出人命的报应,叫我不要管。他自来待我如亲子,我怎能不管他,与他作别之后,我便到五安府衙去上告,谁知道到了那里才知道——”
“知道什么?”
童瑞冷笑一声:“原来那五安府的知府,竟是刘天朗的大舅子。”
说罢,自嘲似的干笑了几声,堂中一时静默下来,只听得到他沙哑干涩的笑声。
宁如寄攥紧了眉头,看向卫甄,卫甄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也自嘲似的笑笑:“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京中一个笑话来。”
“什么笑话?”
“刘天朗当年中了进士之后,被外派了一个主簿的官职,之后四五年里,他调了三次,却一直都是主簿,而他的那些同年们,有的进了翰林院,也有的做了知府,最不济的也是个知县,只有他做来做去总是主簿,因此那些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刘万年’,笑他一万年都只能做个主簿。”
宁如寄嗤笑一声:“京中的闲人倒还真多,想来后来这知县一职,恐怕也是他那知府大舅子帮了忙的。”
其实卫甄与官场上的接触并不多,只是他的耳朵一向太灵,该记不该记的,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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