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加尔湖的湖面静谧,成群的太平鸟被惊动了,从湖岸上飞起,横空而过。
负责领路的大叔在营火边放下一瓶伏特加,抱起一张吉他,以肥短的手指弹出华美的和弦,这是茨冈人舞会的开始。对于茨冈人而言,舞会不必有什么理由,营火、酒、吉他和会跳舞的女孩就是全部的条件,既然晚上安静漫长无事可做,那么为什么不跳舞铃鼓响了起来,穿着白色舞裙的少女踏着舞步从帐篷里出来,赢来满满的喝彩,随着铃鼓强有力的节奏,女孩旋转,胸口的长流苏和褶皱的长裙飞扬,像是一朵转动着盛开的花。纤细凝练的小臂上流动着金子样的光彩,手腕翻转间曼妙的让人想起敦煌壁画,鞋跟每一次踏地则有力得好像一头准备冲向斗牛士的西班牙斗牛。
弗拉明戈舞,既是西班牙人的舞蹈,也是吉普赛人的舞蹈。
吉普赛人说弗拉明戈舞就在他们的血液里流淌。
西班牙人说你跳起这种舞蹈就像把世界踩在脚下。
在响板声里,一切都是可能的。
舞娘深红色的长发里,簪着一朵碗一般大的白花,盛开到极致的白花,好像随时都会从那头流水样的头发上凋谢飘荡。
诺诺。
你还真的会跳弗拉明戈舞啊苏茜围着她蹦跳,所有人都站起来跳舞了,大叔高举着吉他和酒瓶。
学过一年半诺诺的脸因为兴奋和舞蹈而泛着图片看不清红,也有些是酒精的作用,因为有些怯场,出来前他偷偷喝了一杯。
干杯茜大叔把酒瓶递给苏茜。
以前也不是没有跟着茨冈人车队的专家,试图研究他们的生活方式,但是没有一个有这两个女孩有意思。尤其是诺诺,她好像生来就该是个茨冈人,任何时候音乐声响她都会开心地提着裙子跳过火堆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她居然还会跳弗拉明戈,大叔激动起来,后悔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苏茜和大叔一人一口地就着瓶子喝酒去了,诺诺不再跳舞了,悄悄地退到了人群外。几个年轻的茨冈男孩想要邀请她跳舞,诺诺摆摆手拒绝了。她跳得有些接不上气了来了,学这种舞蹈的时候都是在铺着木地板的练功房里,可从来没有穿着高跟鞋在沙石地面上起舞。于是茨冈男孩们转而去邀请其他人了,没什么必要非缠着漂亮的舞娘,这样的舞会在茨冈人的营地里常常有,明天还可以邀请。诺诺活动着手腕走到湖边,眺望着寂静的湖面,湖水和天空一样都是深邃的蓝色,远处则是看不透的黑。她迎着湖上出来的风深呼吸几口,想把胸口里憋着的那口气吐出来。
这两天她的状态其实不太好,这样跳一会舞就有点头晕。她没有跟苏茜说,否则苏茜一定会逼着她量血压测体温,苏茜就是这么一个大姐头一样的人,习惯于照顾每个人。诺诺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只是有点疲倦,神经衰弱什么的,晚上睡得不好,容易做梦。三峡水下那次昏迷之后她常常做梦,医生说是因为在水下时间太长,大脑缺血导致的小小后遗症,慢慢地就会痊愈。
诺诺并不怕做梦,她以前也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但如果一个人总做同一个梦就会很不好,那个梦没有任何情节,只有一片深邃的蓝色。
你也许曾经梦见被怪物或者鬼魂追赶着奔跑在无穷无尽的回廊里,每一次都回到同样的地方,你用尽了全部力气,但是你没法甩掉后面的东西哪怕一步,似乎这狂奔会持续到永远,你也可能做过特别特别真实的梦,梦里你的思维很清晰,每个细节历历在目,只有一些小小不同,譬如说,你自己已经死了,死在自己的梦里,或者你做过一层层嵌套的噩梦,每一次你试图在梦里唤醒自己,醒来大口喘息着,以为拜托了噩梦的纠缠,但是结果是发觉自己仍在梦里。
这都是糟糕的梦,但还比不上没有任何情节的梦。梦里只是一片近乎黑的蓝色,似乎身处几百米的深海,水在流动,波纹投射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试图接近她或者伤害她,鹤之手打只是时间无限长,死寂,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偶尔地她才能听见声音,那些声音隔得很远很远,人都在晃动,就像你在水下仰头望向天空,听人说话。她努力,想向着那些人游去,但是动不了,她静静地漂浮着,那些人影隔着几百米的水俯身向她呼喊,面容哀戚就像是,静卧在棺材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的亲友和自己道别。
用脚趾头想都会明白这跟那次水下的意外有关,不过诺诺觉得那次意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她在受伤之后迅速地失去了意识,睁眼就看到恺撒的脸,也不畏惧潜水,能吃能睡,只是总做梦。她喜欢晚上和这些茨冈人跳舞是因为这样累了也许就能睡得好一点,至少让她做个在跳舞的梦也不错。
渐渐地她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使劲想要醒过来,但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沉睡似的,没有一丝丝力量剩下,身体像是一个封住意识的壳子,外面还加了锁链。人影们呼喊之后离去了,再没有其他声音,只有重重叠叠的水声。不断地回荡,回荡,回荡。她觉得要在哪里呆到永久了,梦里的时间好似被放到无穷大,她需要在那个水下的躯壳里沉睡无数年,无数年,真糟糕,在那里只有自己和自己说话
她摇了摇头,想把这些令人烦恼的东西从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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