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回神,心中似有无数根线绞成一团,平日里的聪明气此时统统不见,半晌才答了句:“……让我看看。”
男子依言,侧身让开来。
她上前越过他,背身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凉了些,脑袋清醒了些,才装模作样地向远处路口看了看,然后回身望向他,微笑道:“敢问公子去青州是要做什么?”
男子没料到她会反问,目光在她脸上滞留了片刻,才答道:“走访一户远亲。”
她看着他,心知他有八成是骗她的,却仍是微笑道:“既然是走访远亲,那便走右面那条路吧。”
男子斜眉微扬,“听姑娘的口气,这两条路均可到青州?”见她点头,便又问:“为何走访远亲的话,就走右面那条?这两条路有何不同?”
她抿唇,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左边的路虽是捷径,可却险窄难走;右边的路虽然宽平,可却要绕大截山路。公子既然是去走访远亲,想必不赶时间,所以我说让公子走右面那条路。”
男子抬头向远山望去,眉头微皱,片刻后低道了声“谢姑娘”,然后便牵马向左边那条路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突在跳。
竟没想到,老天会如此善待她,让她有同他说这么多话的机会!
可她不想让他再次像这样背她而去,连个姓名都不留。
老天既然如此善待她,她又怎能再度错失机会?
“公子!”
她向前飞快地跑了几步,叫住他。
男子回头,“姑娘还有何事?”
她站定,挽手在前,然后轻声问他道:“请问公子贵姓?”
男子松开马缰,利落道:“何。”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她心头默记,假装惊讶道:“公子姓何?我幼时有个朋友也姓何,只是失散多年再无联系,我看公子长得同我那个朋友有几分相像,敢问公子名什?”
男子垂眼,想了片刻,才道:“单名一个‘独’字。”随即重新扯过缰绳,又道:“不过我家本不在冲州,想来并非是姑娘的旧友。”
何独。
她默念了一遍,眼底却有黠光一闪而过。
连自己名字都要想一想再说,这名字岂还有可信之处?
前一日在博风楼里她看得清楚明白,那个贵态四溢的青袍男子尚能听他差遣,想来他也定不会是什么等闲人物。
更何况十年前……
他这是要瞒她他的身份。
可他一介贵人,为何孤身一人欲往青州去?
她便又道:“公子既然不是冲州人,那可知往青州去的路弯弯绕绕极易迷路,不如找个人陪公子一道去……”
男子摇头,脸色依旧疏离:“那倒不必。我多年前曾来过潮安北路一带,路还是认得的。只是十年过去了,这冲州北城外的官道多了好些,方才见了,一时不能确定,所以我才要问姑娘一声。”
她看着他,点了下头,却一时再想不出什么话能多留他些时间,只能望着他谢辞转身,持缰上马。
他欲挥鞭,手却一顿,转而拨转马头回来,低眼看向她:“姑娘看着倒有些眼熟。”
她浑身一震。
他是想起来了么?十年前的那一个雨夜……
他又看了看她,“昨日在博风楼见过的,是么?”
她垂下眼睫,心口泄了气,却仍是点了点头。
他立身马上,正色将她打量了一圈,“既然这么有缘,敢问姑娘姓名?”
“孟廷辉。”
她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字道。
“孟廷辉。”
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侧过身子,“我记得姑娘是冲州女学的学生,还望姑娘莫要辜负皇上建学的一番苦心,好好读书试科,或许将来还能有缘,再得一见。”
她见他这回真要走,忙急着又道:“何公子既然这么说,想来家是在京中?”
他未回身,只是轻轻一点头。
长臂扬鞭,重落马臀。
一声粗嘶划碎了周身细风,黄尘随蹄而起,直入远处官道。
章五孟廷辉(中)
孟廷辉刚推开屋门,便被严馥之一把拽了进去,只听门在后面被踹上,自己还未反应过来时人已被按在了椅子上。
她蹙眉,愕道:“你在我屋子里做什么?”
严馥之未坐,只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半晌才道:“昨日在博风楼时,你看见那黑袍男子下楼,为何要跟着追下去?”
孟廷辉揉了揉胳膊,站起身来赶人,面无表情道:“干卿何事?”
严馥之被她一直推到门口,却死拉着门框不肯出去,忽而诡笑道:“孟廷辉,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孟廷辉睨她一眼,不吭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严馥之仍是不肯罢休,又叫道:“你告诉我你的那些秘密,我就告诉你他是谁!”
孟廷辉冷着脸:“我已知道他姓甚名谁,不需你告诉我。”
严馥之诧然:“你……你真知他的姓名?”
孟廷辉用力将她朝门口推去,脸色愈发不悦:“我要看书了。”
从小到大不习惯被人如此相迫,更何况……他是她心底里最柔软的一处埋下的种子,她期冀着、企盼着,只望一日那种子能够生芽开花,却不希望旁人来轻易触碰。
“等等……你等等!”严馥之卡住门槛,没好气道:“我可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你不想提他也罢,可关于此次进士科的事情你总要听吧?”
孟廷辉手一顿,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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