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升起了炊烟。
堂屋里,乡亲们正在议论着一件大事。大家认为,请吃看禾酒呢,彭大老爷又不赏脸,还被团防局搅了,差一点儿出了人命,看来想让彭老爷减租只是乡亲们的一相情愿。地里的稻子都要熟了,他们决定联合起来,连夜响桶!
“将禾扮了,总比让它们倒在田里要好。他娘的,打了稻谷,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几餐饱饭总是要吃的吧。我不吃饱饭,怎么打禾呢。煮了饭,总不能将饭盆给我砸了!”
“要得要得,我们就这样办,常言道,法不责众。只有这样,一齐响桶,不能指望他们开恩了。”
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7)
“硬是不减租,我们就准备梭镖和鸟统,再和他们干一场,反正交租是饿死,抗租是打死,横竖是死,死了算!他彭老爷总不可能将我们作田人都打死。都打死了谁给他作田?”
韩习明老倌还是有些担心地说:“要是彭老爷说,怎么夜里扮禾,说我们是在偷谷,怎么办?”
丁七说:“韩习明哎,你就是前思后想,顾虑太多。我们打自己租的田里的谷子,怕什么,夜里打谷,是趁着凉爽嘛!”
人们便一阵哄堂大笑。大家情绪激昂起来,想到夜里一齐响桶,那些后生子便一个个摩拳擦掌。
韩习明想着自己儿子的遭遇,心想要是我家志高在,该有多好,他才是家里的主心骨。扮起禾来,现在也全靠这三个半劳力了。
就在当天夜里,白沙镇杨树村的田野里,人们摸黑割禾,满山冲响起扮桶声。那声音好像炮声,震得山谷发抖。
五、
杨树村连夜响桶的消息立即引来了邻村的乡亲。他们主要是来打听消息的。原以为杨树村的租谷减了几成,结果过来一问,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既然大家响桶,那就都响桶。有人立即回家当夜也带着家人响起桶来。
到了第二天,整个白沙镇到处是扮桶的“嗵嗵”声。真正的秋收开始了。尽管那打下来的谷子还不知道家里的谷仓里能落几粒。但作为农民,种植,收割是他们的天性。谁也不能眼看着地里的谷子熟了不收回来。万一来一场雨,那谷了就会全被烂到地里的。天气那样闷热,老天爷说变脸就会变脸,人算不如天算,得赶在响晴天将稻谷收回来才是正理。
听到佃户们没有聚众闹事就响了桶,彭大恶霸自然心里高兴。心想这都是镇压了农会,赶走了“###”的结果,要不然,今年的秋收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场合呢。他想,得好好和团防局搞好关系,有了团防局,即使有小股###存在,我彭达霖怕他一个鸟!为了拉拢团防局,他吩咐手下人,凡有欠租谷的人家,可以用牲畜和家禽以价代谷。并找了一些佃户家的堂客们帮助临时喂养,将它们喂肥了,时不时地去犒劳驻军。
佃户们在忙着打禾,晒谷。财主们在忙着准备收租,准备抽田退佃。
一切都在紧张地悄悄地进行着……
正是打禾正紧张的那一天,彭大恶霸坐着轿子,带着一帮团防局派给他的护卫,决定到地里去巡视一番。
实际上,他的到来,是在向佃户们示威。你们这些泥腿子,打了禾,要老老实实将新旧租子交上来。你看我现在有枪杆子护着,谁敢乱说乱动,就没得好结果。也为了证实,往年的农会和###不存在了,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更没有人为他们撑腰了。老实才是活命的根本!和东家作对,和团防局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有荷枪实弹的灰狗子开道,后面是四人抬大轿。彭大恶霸今年任何一家看禾酒都不去吃,在响桶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就像秋天出巡的君王。你看那些佃户,一见自己的轿子到来,齐都停了手里的工夫,对着自己点头哈腰。
彭大恶霸心中得意,稳稳地坐在轿子上,脸上出现少有的微笑。
这时一个提着饭篮子的少女正从田间小路上走来。
她就是韩银娟。
家里只有爹爹是劳力,她家和邻家几户人家换工,请了几个男壮劳力帮助扮禾。她先是帮助割禾,到了做饭时节,又帮母亲做饭炒菜,这时挑着篮子,到田里去送饭。一头挑着饭菜和汤,一头挑着一大罐茶,扁担晃晃悠悠,朝着自家的田里走去。一看不远处正有穿灰衣服的团防兵,心中猛地一惊。
今天怎么这样凑巧,莫非又碰上了那个罪该万死的赖连长?她尖起眼睛一打量,赖连长那坏东西倒是不在,但那轿子上坐着彭东家。于是便壮着胆子往前走,再说那时转弯绕道也已来不及,心想我又没做亏心事,干么绕道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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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腥风苦雨应有涯(8)
团防队的护兵和轿子朝他走近了,走近了。韩银娟好像视而不见,挑着饭菜和茶罐继续往前走。她不经意地抬了一下头,擦了一擦额前的汗珠,感到无数双眼睛正火辣辣地盯着她看。她不由脸一红,莫非这几个兵痞里面,就有那天来吃看禾酒的,认得我不成。不管他们,反正不理睬就是。
韩银娟和他们擦肩而过时,她的胸口怦怦地跳。她也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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