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达摩向毛子坦诚说了自己的想法。
毛子说,你也太高看这个地方了。这儿混饭混得比我不如的,多了去了。要不然,轮得上我当所长?狗p,都是狗p。
达摩说,你说你也是?
毛子说,也是。
达摩说,有自知之明了?只怕你眼下的话说完,待会儿转身进了会议室,又是另一套呢?有一种场,很厉害的场,让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连那些朴实得像木头的老百姓也这样的。你看那电视里,只要摄像机一对着你,谁都是一口大道理,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一样。
毛子就笑了。
达摩说,当年,他们真要把你整治一把,说不定反倒成就了你,把你上一条不归路。
毛子不语。
达摩说,记得那次卫老师说的吗?如果他那个宣传部长一直当下来,数十年来风调雨顺,今天大概就面目全非了。
毛子说,当年对前景的估计,过于悲观。
想起毛子当年那空d的目光,那狼一样的干嚎又鼠一样的压抑,达摩知道毛子这话的意义。
毛子说,我当时也做好最坏的准备,没想到那最坏没有来。
达摩说,躲过一劫不是正好吗?几年后不就风水轮流转了吗?
毛子说,问题
就出在那几年当中。院里调来一个新任,八十年代初,打过几次交道。八十年代啊,那时我正走上风,是马哲界的新锐,被他注意过。所以此人来了之后,对我还亲热。
达摩说,不知道你的表现?
毛子说,那怎么会?这是一个领导上任的第一课,d悉人事。
达摩问,思想还算开通的?
毛子说,也谈不上,权场上,谋略远比思想更重要。此人资历浅,水平也不高,即便按体制内的标准看,也谈不上是一个能人,但那时候社科院正在衰落,有能耐有关系的,都不愿来。院内的某些人便盯着这个空缺,所以他来,一些人是不高兴的,他就必须物色几个帮手。
达摩说,物色帮手,也不该找你这个p股有屎的人啊?
毛子说,这你就不懂了,恰恰是p股有屎的人好用,你翘尾巴?我就让人看看你p股后面的屎。再说,那时候时局突然有些转向,不像有人估算的那样,向左向左一直向左,回到十七年,回到文革……所以用我这样的人,可进可退,知道吗?
达摩说,不知道。
毛子说,装傻呢。此话不细说了。我跟你说说,我第一次堕落。此事只能你自己知道,别捅出去。
达摩笑笑说,我还得看看值不值得捅出去呢。
对于达摩的人品,毛子一直是放心的,所以也不需要他指天发誓,便接着说,我第一次在他的暗示下向他进了一个大贡。
达摩说,行贿?
毛子说,也可以叫行贿,但不是钱,是一篇文章。
达摩说,拿一篇文章来行贿?
毛子说,对。一天,此人拿来几页稿纸,对我说,我最近写了一个东西,谈邓公南巡的,给你看看,提提意见?我当时也正关注此事,加上我当时的暧昧处境,便说,我哪能提什么意见?一定好好拜读好好学习。没想到他说,我近来事务繁杂,写得很匆忙,但是里面的思想,我认为还有价值,你可以大刀阔斧地提意见,直接在上面改都行。我拿回去看了,才知道他说的大刀阔斧是什么意思。那篇文章除了一个标题和其中三五句话,其余的后来都不见了,就是让我写了一篇命题作文,但是著作权是他的。这篇作文我写得很用心,一来确实有话要说,二来知道他的要求。那“意见”提了一个多月,将几页变成了几十页,给了他。当晚,此人就将我约到他的办公室,对我说,小毛啊,你给我修改的那些地方很好啊,看来我没有看错人。哲学所近几年会有一些新发展,我也想摸摸底呢。我们以前有过交往,这在一个单位有时会引起一些议论,所以我们私下的事,都不说,好不好?
毛子说,这话的意思,我当然一听就懂。我说,放心,不说。我那篇文章,先在省里一份学报上发了,接着人民日报全文转了,新华文摘也摘转了好几千字,人大的复印资料也用了……当然,署名全都是他。这一下,就奠定了他在院里的地位,在省里也顿时成了一个人物,光报告就做了几十场。
达摩听着就笑出了声,说,好高雅的行贿啊!
毛子说,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送礼的最高境界。如今许多当官的,你送他几万十几万,他不一定看得上眼,再说还有风险。你送他一篇好文章,就像杜甫说的,家书抵万金呢。如今不是打仗的时代,浑不怕死往前冲就行。也不是大跃进的时代,光了膀子拼命干就行。如今要讲学历,讲水平。学历么,花钱买得到。水平,能上人民日报新华文摘就难了。有时候,提拔干部,最后是一篇文章定乾坤。那篇文章含金量多少?你自己可以算算。等我以后退休了,去写官场,这送文章一节,肯定是石破天惊的。
达摩说,等你退了休,这送文章,怕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达摩不知道今天毛子怎么了。许多年来,尽管大家苟富贵不相忘,但那学者的架势却一直端着的,端得连旁人看得都累了,今天却如文革一般亮私不怕丑,将此等于己于人都很难堪的烂污事也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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