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马罗夫根本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妈妈一直把我藏在别的地方,并唯恐有人说漏了嘴。他特别恨小孩,又喊又跺脚,说小孩把家里弄得脏得要命,不得安宁。他常喊他受不了这些。
“大概就像我说的那样,红军接近的时候,妈妈派人把纳格尔纳亚会让站上巡守员的女人马尔法找来。会让站离城里三站地。我马上就给你们解释。头一站是尼佐瓦亚,其次是纳格尔纳亚会让站,下面便是萨姆松诺夫斯基山口。现在我明白我妈妈怎么认识马尔法的了。大概马尔法在城市卖蔬菜,送牛奶。
“看来现在有些事我还不清楚。她大概骗了妈妈,没对她说实话。契约上写的是带我一两年,等这阵混乱过去就送回来,并不是让我永远留在别人家。要是永远留在别人家,妈妈不会把亲生孩子送出去的。
“骗小孩还不容易。走到大婶跟前,大婶给块饼干,大婶好,别怕大婶。后来我哭得伤心极了,心都要碎了,最好还是别去想。我想上吊,我很小的时候就差点发疯。我还太小呀。肯定给了马尔福莎大婶很多钱,我的赡养费。
“信号室的院子很阔气,有牛又有马,当然还有各种家禽,一大块园子。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房子也是铁路上的,不用花钱。火车在我们家乡好不容易才爬上来,费很大劲,可从你们俄罗斯这边,开得快极了,还得时常刹车。秋天,叶子落了以后,从下面能看见纳格尔纳亚车站,就像放在盘子里一样。
“巡守员瓦西里叔叔,我按照当地的叫法管他叫爹。他是个好心眼的快活人,就是耳朵太软,特别是喝醉了酒的时候。像俗话所说的,肚子里藏不住一个p,见着谁都掏心窝子。
“可我从来不管马尔法叫妈。不知是我忘不了妈妈还是由于别的原因。马尔福莎大婶可怕极了。是的,我只管她叫马尔福莎大婶。
“时间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多少年我记不得了。我那时也上站上去摇旗子。我还能卸马,把牛牵回来。马尔福莎大婶教我纺线。家里活更不用说了。擦地,收拾屋子,做饭,样样都会。和面我也不当一回事,什么我都会干。对啦,我忘记说了,我还看彼坚卡。彼坚卡是个瘫子,三岁还不会走路,老躺着,我看着他。已经过了多少年,我一想起马尔福莎大婶斜眼看我的腿还吓得浑身打哆喀呢。她好像说为什么我的腿是好的,最好我是瘫子,而彼坚卡不是,都是我害的,你们想想她这人心眼多黑,多愚昧。
“现在你们听着,还有更可怕的呢,你们听了准会哎呀一声叫起来。
“那时是新经济政策,一千卢布顶一个戈比使。瓦西里·阿法纳西耶维奇在山下卖了一条牛,背回两袋子钱,叫克伦斯基票子,对不起,说错了,叫柠檬票。他喝多了,便到纳格尔纳亚车站上告诉大家他有多少钱。
“记得那一天刮大风,风快把屋顶掀下来了,把人能刮倒,火车顶风,爬不上来。我看见山上有个朝圣的老太婆,风吹得她裙子和技巾在空中乱飘。
“老太婆走过来,抱着肚子直哼哼,求我放她进屋。我让她坐在凳子上,她喊着肚子疼得受不了,马上就要死了,让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把她送进医院,她给我钱,她不心疼钱。我套上爹的马,搀着老太婆上了马车,把她送进十五俄里以外的县医院。
“我和马尔福莎大婶刚躺下,便听见爹的马叫起来,我们的马车进了院子。爹回来得太早了点。马尔福莎大婶点着灯,披上上衣,没等爹敲门便去给他开门。
“开门~看,门槛上站着的哪是爹呀,是个陌生男人,黑得怕人。他说:”指给我卖牛的钱搁在哪儿啦。我在树林里把你男人宰了,可我可怜你是老娘儿们,只要说出钱在哪儿就没你的事儿了。要是不说出来,你自己明白,别怪我了。别跟我泡,我没空跟你吵嚷。‘
“嗅,老天爷呀,亲爱的同志们,你们要遇到这种事儿怎么办!我们吓得半死不活,浑身哆佩,说不出话。第一,他自己说,用斧子把瓦西里·阿法纳西耶维奇劈死了;其次,强盗在家里,而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马尔福莎大婶大概一下子就吓掉魂了。丈夫的死让她心碎了。但得挺住,不能让他看出来。
“马尔福莎大婶先给他跪下。‘发发慈悲吧,’她说,‘别杀我。你说的钱我压根儿没听说过,头一次听你说。’可这个孩杀的没那么傻,用话支不走他。她突然想了个主意骗他:”好吧,我告诉你,钱在地窖里,我给你掀开地窖的门,你钻进去找吧。‘可那魔鬼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诡计。’不,‘他说,’你钻进去,快点,我不管你下地窖还是上房顶,把钱给我就行。可你记着,你要耍弄我可不会有好果子吃。‘那时她说:“上帝保佑你,你要那么多心我就自己下去,可我腿脚不方便。我从上面用灯给你照着行不行。你别害怕,为了说话算数,我让女儿陪你下去。’她指的是我。
“嗅,老天爷呀,亲爱的同志们,你们想想,我听见这些话当时是什么感觉!得了,我的末日到了。我眼睛发黑,腿发软,我觉得我要倒下了。
“可那个恶g还不上当。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眯起眼睛,张开大嘴狞笑了一下,好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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