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里,刘金萍气得脸s发青,对县长黄建国说:“我真受够了,这回得动真格的,该抓几个就抓几个,该重判就重判,再不能姑息下去了。这简直是无法无天嘛。年年打,年年死人,你怎么做工作,他就是不听!”
黄建国没作声。
刘金萍用胳膊肘捅了捅黄建国:“黄县长,你倒说话呀?”
黄建国叹了口气:“我说啥?打来打去还不都是为了水么?这水的问题不从根本上解决,你再发狠也没用!”
这话不错。
水的问题,不但是上泉旺和下泉旺矛盾的根子,也是涉及整个大漠农业的根本x问题。这问题风调雨顺的年头还看不出,一遇上老天爷不给面子,稍稍有点旱情,就马上暴露出来了。最典型的是泉旺乡的上泉旺和下泉旺。
位于大漠河上游的上泉旺村,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在大漠河上筑坝截流,搞得下泉旺村的大田g得冒烟,连人畜用水都要到五里路外的上泉旺挑。下泉旺自然不g,一次次全副武装去偷炸,去强扒上泉旺的河坝,就一次次引发死人流血的械斗。为此,乡里、县里年年调解,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些年情况益发严重--土地早包到各家各户了,各家各户的庄稼人为了自己土地上的收获,也就更舍得玩命了。
更复杂的是,泉旺乡偏又是市委副书记肖道清和副市长曹务平的老家。曹务平是上泉旺人,肖道清是下泉旺人。两边只要打起来,双方的农民不找乡里、县里,都直接到市里找市领导。每到这时,不论是肖道清,还是曹务平都很恼火,总是怪大漠县委处理不力。
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二年前,刘金萍出任大漠县委书记后,马上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给市里打了个报告,要求根治疏通大漠河,实施南水北调工程,将大泽湖水引入大漠河。当时的市委书记还是谢学东。谢学东说,很好嘛。如能把大泽湖水北调过来,沿河其它六县和平川城里的用水也解决了嘛。然而,让水利局的同志沿途一看,再一算账,把谢书记吓了一大跳,需整治的河段长达六百二十余里,工程总资金至少八个亿。谢书记苫苦一笑。只好让大家从长计议了。郭怀秋做了书记,也想解决水的问题,可资金照样无法解决,问题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今天,刘金萍心里真委屈,可该骂谁呢?又说不清,道不明。她刘金萍不是不关心民众的疾苦,而是没有力量解决。此刻,她这个县委书记除了对械斗的农民弟兄发发狠,还能说啥呢?
黄建国做了八年县长,颇有应变经验,每到选种时候总保持着一份难得的清醒,见刘金萍的气小了些,才又不慌不忙地说:“刘书记,你得听我几句话:事情既然已出了,就不要急了。曹市长也好,肖书记也好,谁要发火,就让他发去,咱们心里要有数--不管谁说什么。咱还是得依着往年的法儿,以息事宁人为原则。”
刘金萍没好气地说:“怎么息事宁人?肖书记在电话里可是说清楚了,如今管政法的是吴明雄,这黑脸包公不好糊弄哩。”
黄建国说:“咱又不是糊弄。往年咱糊弄了么?哪回没认真处理?真死了人,就让他们两个村j凶手嘛--凶手自动投案,谁还有什么话说?”
刘金萍苦苦一笑:“黄县长,咱先不说这些--处理善后是以后的事,眼下咱得先把事态平息下去。老天爷保佑,但愿这回别死人……”
然而,还是死了人。
桑塔纳在一片飞扬的尘土中冲上漠河大桥,还没停稳,刘金萍就急急地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桥上,就能看到,上泉旺和下泉旺两村的械斗农民正在桥上游被炸开了一半的河坝上下、河左岸的堤埂上没命地厮打。夕y昏黄的光线下,黑压压的人群潮水一般漫过来卷过去。哭声、骂声、吼叫声伴着g棒、刀枪的碰击声和时而爆响的土枪声,构成了一片不绝于耳的喧嚣。
左岸的大堤上,下泉旺的一些伤员巳抬了下来,正向桥上跑。伤员们全没了人样,个个身上糊满泥水、血迹,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一样。伤员们身后,还有上泉旺的人跟着追打、放枪,铁砂霰弹呼啸着,蝗虫般乱飞、乱撞。刘金萍眼见着一个抬伤员的老汉后背中弹,鲜血直流。
情况相当严重。
刘金萍和黄建国顾不得危险,挥着五四式手枪,迎着铁砂霰弹和下泉旺村退下来的伤员,直向河坝方向冲。边冲边叫,要械斗的双方都住手。然而,械斗的人们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打红了眼,就是不睬。刘金萍和黄建国都没有办法,这才扣动枪机,相继对空中放了几枪。与此同时,身前身后那些民警、民兵手中的枪也对空放响了。
骤起的枪声压住了面前的喧嚣,也惊醒了械斗双方的人们,大家这才发现,他们的女县委书记刘金萍和老县长黄建国正被一帮民警、民兵簇拥着,手持电喇叭立在高高的大漠河河堤上喊话。
黄昏的河堤上,风很大,刘金萍额前的鬓发被吹向脑后,衣襟和裙摆旗也似的“忽达、忽达”飘,脸s严峻的吓人,加上手里又攥着枪,那模样真不像个和平岁月里的县委书记,倒像个战争年代的女游击队长。
刘金萍的口气极为严厉,完全是命令式的:“都听好了,下泉旺两村的人全给我各自后退一百米!马上退,不听招呼的后果自负村g部们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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