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湘田道:“冷得厉害,地上有水凼的地方都冻上了。”拿起桌上一只茶杯喝茶。
之琬道:“这茶冷了,师父别喝这个,我去换杯热的。”拿了茶杯下楼。
琴太太看看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让老爷子气着了?”
琴湘田关上门道:“刚才梅先生找我,要替他的儿子提亲,我一口回绝了。那梅文徽道我又不是菀儿的亲生父亲,哪里就做得她的主。我回他说如今这个年代,哪个父母都做不了儿女的主,他恼羞成怒,居然讥刺我说……嗨,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提它做什么?”
琴太太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话,左不过是说她y奔无耻之类的,她早年间听得厌了,早不放在眼里,只是不忿琴先生年近古稀还要受这样的气,怒道:“好个梅文徽,斯文败类!他替他儿子说亲,都安什么好心了?不过看中菀儿的手艺。以为娶进门后就可以着她给他绣画儿,什么东西!认识他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他是个这样的衣冠qín_shòu!还好当时菀儿就一口回绝了,果然是乔家的孩子,有气节。菀儿当时是怎么说来着:我家的绣品只做家用,从不出售。臊也臊死他了。”
琴湘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菀儿的璧就是她的一双手。性子又冷,脾气又硬,得罪人都难免。我俩又没什么权势,若是真碰上什么狠角色,怕保不住她。”
琴太太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肚肠多几个弯,不似琴湘田唱戏唱了一辈子,处处想着洁身自好,不巴结不攀附,直来直去,想了想道:“这世上,是宁可得罪君子,
不可得罪小人,梅文徽公然摆出小人嘴脸,我们倒要小心了。明天我就找筱太太杨太太打牌去,露点口风给她们,就说菀儿早就订过婚了,未婚丈夫正在前线抗战杀敌。这国难当头,抗日英雄是全体国民的楷模,他们的家眷也是为抗战做了牺牲的,正该我们爱护体恤。再由她们把口风传到梅太太耳朵里,梅太太自然会讲给梅文徽听。人家姑娘早就有了人家的,他总不能来一出王老虎抢亲的戏吧?他有了台阶,自己就蹬蹬蹬下去了。”
琴湘田听了不住点头,道:“太太这个主意好,想得周全。都像我这样硬碰硬,只怕要吃亏。”
琴太太白他一眼道:“你这一生,吃的亏还少了嘛?下去吃饭吧,别让菀儿听见,又要担惊受怕。”
琴湘田心头大石被太太搬走,面色早霁,又看太太明怨实疼,呵呵笑道:“好,我洗洗就去。”
琴太太走出几步,在门口回头大声道:“今儿天冷,咱们吃涮锅子,我已经叫过荷衣了。”掩上房门,对上来送茶的之琬道:“不用上去了,他马上就下来。我去看看炉子里的火烊了没有。”
两人刚下到楼底,就见客厅大门呼地一下被人撞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地上有雪珠子在蹦,转眼就化成了水。白荷衣使劲关上门,说:“好一阵邪风,差点把我吹到天上去。”跺跺脚,脱下鹔鸘裘,摘下紫貂帽,里头穿的是石青茧绸的夹袍。之琬笑道:“谁叫师哥穿鹔鸘裘呢,有鸟儿羽毛的可不就是要飞了吗?”伸手接过,抖一抖雪珠儿,问道:“已经下了吗?”
白荷衣搓着手道:“刚下。天太冷,下的是雪子。师娘过节好,师父到家了吗?”
琴太太道:“到了,就等你了。今儿晚上的戏是几点?不会耽误你上场吧?”
白荷衣嘿一声道:“误不了。你别看外头黑,其实这会儿还不到五点。我吃点过去正好,冬至节嘛,总该让我们也吃口热的。”
之琬笑道:“瞧师哥说得可怜样,不都说饱吹饿唱吗,我看你吃饱了怎么唱。”
琴湘田换了件蓝绫子夹袍下来,笑道:“菀儿这话也不全对,以前我们班里有个唱大花脸的,就是吃饱了才能唱,一顿饭能吃三大碗饭,是大海碗,不是家里吃饭的小碗。”
白荷衣过去扶着他,四人往饭厅里去,道:“是那位叫石少舟的师伯?他现在哪里?”
琴湘田道:“十多年前就过世了,要按现在西医的说法,还真是胃病,吃出来的。”说得四人都笑了,在圆桌边坐下,桌子当中放着一只紫铜的火锅,底座上錾的是菊花纹,里头的炭火烧得通红,锅沿里翻滚着白的淮山、黄的姜片、绿的葱段、红的海米、黑的口磨,边上是两大盘切得飞薄的羊r片,还有大盘的白菜粉条,另外还有一盘子澄黄的蛋饺。
琴太太说:“这只锅是我从北平带来的,跟了我几十年了。这涮锅子也是我们北平的吃法,一到下雪天,我们就吃涮锅子。菜就这三样,但管够,还有芝麻烧饼。我看菀儿不爱吃羊r,就让张妈给准备了你们南边人爱吃的蛋饺。来来来,荷衣,你吃了还要去唱戏。先吃点,一会张妈就把馄饨先给你煮出来。冬至要吃馄饨,混元一气,万象伊始,但愿明年是个好年。”
白荷衣道:“谢谢师娘。”拿起筷子就开涮。因家里是唱戏的,都不喝酒,只管吃r。之琬吃了两筷子羊r,偷偷吐一下舌头,仍旧吃蛋饺白菜。琴太太笑说:“我就知道你吃不惯。这里的羊r没有我们家的好,早先北平的羊都是从坝上来的,这里是不会有了。诶,老爷子,要不等回了春,我们带菀儿到北平去玩?我也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琴湘田“嗨”一声,道:“你以为在家里吃着涮锅子,外头下着雪,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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