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面孔,茅十八日日夜夜都看见。那是他自己,无数个日夜被这样绝望的负罪感所压抑着,每一天,世界都在崩溃,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在死去。
“不是你的错,窝窝。”茅十八连忙单膝跪在窝窝身边,左手抚在窝窝脸颊上,“你的事,我都知道。你也只是迫于无奈,没有任何事是你做的了主的。”
“这次不是的。”窝窝愣愣的说,“我总是说谎,但是我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因为我没有伤过任何人,哪怕是说谎,我也从来没打算骗别人什么……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他相信我,虽然他早就知道我在说谎……我,我遭罪的时候总是觉得很委屈很无辜,可是现在……我根本就无法保证,是不是还有人和他一样……不是相信我说的谎,而是因为相信我,怜我惜我,所以……变得很惨……十八哥,你是不是?”
茅十八愣住了。
她的谎言,他早已看透。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独来独往缺根神经的江洋大盗,他是所有汉人义士的领袖。从他救出被吴三桂关押的武林豪杰之后,名声更盛其师,每日他都忙的焦头烂额,无数的人等着他发号施令,无数人的生死掌握在他手里。
可他接受总舵主之位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借众人之力寻她踪影。
寻得之日,却是和亲之时,知无力抢亲,只能静待时机,却不想一等再等,居然等来了真相。
她并非忠臣义士之女,其母更非前朝文官闺秀,而是名满天下的名妓陈圆圆,红颜祸水误了汉家江山的女子。她与鳌拜并非深仇大恨,她与皇帝更无血海深仇,她三句话里并着两句假话,他日理万机,却分不清她的虚实。
可是,很奇妙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在乎。
那么多的谎言一一在脑中闪过,他再启眼时,却是心疼的微笑,若非他无用,怎用得着她说那么多谎话来自保。
谎言只是她的外壳而已,在外壳里面,是一只柔软的蜗牛,就像她的心,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感动的蜷缩在一起,像一朵含羞草。
所以,他不怪她,无论她说了多少谎话。
那么多谎话如浮云般飘过,他始终都信,这只柔软的蜗牛,不会拿爱情说谎,她说喜欢他,就是喜欢他。
而这就够了。
“我也是!但是,你听我说。”茅十八静静的凝视着窝窝,对她斩钉截铁的说,“他不会死,我也不会!谁都不会死,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补偿!”
“……”窝窝呆呆的凝视着茅十八,眼泪一滴一滴的落,“……我很害怕。”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茅十八温柔的微笑着说,“……等他醒了,我还得揍他一顿,他非但没有变得很惨,反而因祸得福。你一个公主,我一个舵主,两个一起伺候着他,连皇帝都没有这种待遇。”
窝窝一边哭一边笑,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因祸得福,茅十八无奈的想,这个男子何德何能,居然能探进厚厚的壳里,碰触这只柔软的蜗牛。现在她感动的要死,他只要没死,那好日子真是指日可待。
习惯性的揉着窝窝的脑袋,茅十八有些宠溺与无奈。
……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救赎。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着这一天,能够一直在她身边。
忽然,一阵枪响,茅十八目光一寒,暴立而起,跃至岸上,只见贾老六远远的跑来,气喘吁吁的吼道:“总舵主!快……”
话音未落,一阵枪响,贾老六身体扭曲了几下,然后翻倒在地,一声不吭的死掉了。
他的身后,却是七八骑黄须碧眼的外国士兵,一个个身材魁梧,神情凶恶,手上握着火枪,腰上别着弯刀,马背上多是抢掠来的皮草财物。见了茅十八一人落单,便叽里咕噜的吼了起来,再见茅十八身后一名单薄的小姑娘,便纷纷大笑起来,策马上前。
茅十八只留一条独臂可用,却也不是他们能冒犯的。
面上盖着狰狞微笑的鬼面具,长长的红色穗带在夜风中张扬,茅十八一身内力尽得陈近南,一身武艺则来自海大富,当日释独臂神尼等人,又得这些江湖老前辈赏识,传得精妙绝学几件,于是当今武林之大,能打的过他的却不出一只手掌。
于是电光石火,七八名骑士已经落了马,被茅十八一阵恨揍,其中一个被揍的没有办法了,居然舍弃了母语直接说起了汉人语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茅十八咦了一声,也许是觉得有趣,这一拳终究是没有打下去,一把将他拎起,淡笑道:“你们的大本营在哪里?”
这一声虽然在笑,却是动了杀机。
这些罗刹士兵天天劫掠汉人村子,杀人劫货无恶不作,且又与吴三桂有勾结,意欲染指大清,无论是天地会还是朝廷中人,对之都是毫无好感的,能力允许,能杀几个就是几个,更别提他几人刚刚还杀了茅十八的属下。
“在,在鹿鼎山……”那罗刹士兵却不懂何为笑里藏刀,还带着西方投降不杀的浪漫主义思想,单纯的看着茅十八。
“谁是你们的头,有多少人?”茅十八见这厮如此好说话,江洋大盗的本性又暴露出来了。
“我们都是高里基大人麾下骑士……一共两百人。”那罗刹士兵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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