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迷了心。湛华悄声问:“是个什么东西?”钟二连忙捂住他的嘴,张桐抱紧缎子往脸上磨挲,呻吟哀嚎渐渐连出句子“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他眼珠子忽然一晃荡,一边眼球朝着钟二的方向瞪过来,另一只眼却仍盯着锦缎看。钟二轻轻把门关上,挨在湛华耳边说:“那锻子是有蹊跷,挨近了却又瞧不分明,不像是鬼魂,倒似一股气。我看是前世做的冤孽,今生来偿还。”湛华垂目不作声,心中掠出淡淡的涟漪。
张桐疯了半晌后,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站起来便如好人一样,仔细把锦缎叠整齐,两手捧着搁进盒子里。钟二把盛油饼的盘子给他送回去,嘿嘿笑着说:“小兄弟面上发乌啊,近来可是撞上了邪物?”张桐略一愣,湛华奔出来把钟二领回去,关上门正色对他道:“二郎甭多管闲事。”天色渐渐沉下来,湛华张罗着做晚饭,打发钟二下楼买棵葱,自己拿着菜刀削土豆,外边有人拍着门,他还当钟二回来了,打开门却见来人是张桐,垂着头闯进屋,一巴掌掀翻墙边柜子,抬起脚踹碎桌上盘碗,撒泼耍浑的闹起来。湛华见他脖子上缠一团烂肉,血污里夹杂着黏浊,一滴一滴黄色的水从颈上往下滑,知道他被迷了心窍,不动声色问一句:“你是谁?为什么缠着他?”张桐猛的扭过头,一双眼狠狠瞪向湛华,嘴唇轻轻颤一颤,飞身跳起来抢菜刀。
第7章
这东西既非鬼怪又非妖魔,咧开嘴来却是凶恶无比,湛华怕染上腌囋血水,舍下菜刀躲到老远,待钟二提着葱返回来,张桐早已窜回去,对面传来凄厉的悲嚎,再看自己房子里,原本就是邋蹋的不堪,这会儿被闹得翻天覆地,真真成了个垃圾场。还未等湛华说话,钟二郎举着拳头往外窜:“管它是个什么玩艺,爷今天就要换换口!”湛华连忙阻拦在前面,作好作歹把他劝下来。
二人草草吃了饭,钟二是个黑瞎子脱生的,一沾枕头便酣声如雷。湛华把屋里清理了,耳边又听到张桐在对面低声哽咽,屋里屋外齐声闹到大半夜,他捂着耳朵坐在地板上,嘈杂的声音渐渐停息,湛华推开门往外瞧,见楼道里黑魖魖一片,沉静混沌,嚣声俱息,手拧着把手正要关门,幽幽的黑暗里哼喃起“郎啊郎……枉过奈河桥……妾心清如水……剖来映红梅……”这句子张桐也念过,此时却绝非他的声音,湛华听得发了呆,手上微微一松,门外猛的窜进个东西,扑在他脸上往口鼻里钻。湛华后脊梁泛出一片凉,一股恶臭直冲进脑仁,黏腻浊液染了满脸,他手急眼快揪扯住,那股东西仿佛黄鳝沾上水,“吱溜”一声从掌心滑出,一阵风似的闪到外面去。湛华狼狈得一抹脸,忍无可忍大声喊“钟二!”他再定睛朝外看,却见张桐四肢扒着墙,不知何时爬到房顶上,眼珠子在暗夜中闪闪发光。
当事时,钟二一挺身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丫子直冲到门外,眼睛还眯着没睁开,摸着黑从大楼里寻了根竹杆,对着张桐一阵戳,好像打枣似的把张桐捅下来。这一摔不要紧,只听“啪叽”一声响,张桐魂魄返回窍里,窝在地上疼得乱滚。钟二忙拽着湛华钻回屋,见他面上黏了浊物,忙接水绞手巾替他擦了脸,二人面面相觑不言语,待张桐把大楼管理吵过来,吱呀乱叫着被人抬出去,他两个才憋不住爆出笑。
这一夜终于是安宁。第二天,张桐打了石膏被人送回来,一起跟着的还有个年青少妇,脸黄黄的,眼稍里却酿着股哀怨惹人怜。湛华悄悄溜出去,眉来眼去跟少妇找话说,原来这个是张桐的妻子,二人前些天刚办了离婚。“要不是他疯疯癜癜,我也不会……也不会……”女人拧着绢子抽抽嗒嗒,挑着眼睛跟湛华诉苦:“我刚嫁给他时,这人还不错,知道疼老婆,衣服都不舍得叫我洗。后来莫名其妙发了疯……噢,是了,自从他得了那块破布,魂进都绕进线里了,日日当宝贝捧在胸口上,班也不去上,话也不同人讲,学校把他开除后,就疯得更厉害……”湛华挨着她正欲安抚,忽然见钟二郎一声不吭走过来,忙吓得转过身,却见钟二晃进张桐屋子里。
张桐从屋顶坠下来,身上跌得像个烂酸梨,唉声叹气在床上养伤。钟二因吃过他一张饼,如此一直记挂着,于是直言相劝道:“刚一来我就瞧出了,那条缎子是你前世的冤孽,若是还想多活几年,趁早把它烧成灰。”张桐抬眼瞧着不明白,钟二盘着手笑道:“你挑一个大晴天,把它搁在十字路口烧,等到缎子化成灰,攒起来埋在向阳的地底下,要是不放心,就再浇一盆黑狗血。我也是道听途说的,日后死活都随你。”张桐此时已清醒,虽还不太懂钟二的话,却也能辩别好坏,千恩万谢之后,面上又露出难色。
钟二郎可不顾这许多,他再出来,湛华早闻声躲进屋里,探着脑袋对他道:“要说是怨气附在锦缎上,我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钟二冷冷瞧着他,湛华被看得毛骨悚然,缩了缩脖子抿嘴道:“二郎别生气,我就跟她说了一句话。”钟二眦着牙不言语。这吃鬼的爷们儿原是个小心眼,湛华一整天都怀着惴惴,生怕他起了性子报复,故而曲意奉迎千依百顺,侍候得钟二得意洋洋,搂了湛华嚷着要要玩“老狼扑小羊”。还未等他扮起狼,外面又闹出声响,张桐砸着门板低声呼喊,钟二只得挪到门口敞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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