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一边将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边将黑板上的字抄写在笔记本上。这期间,我的眼睛离开笔记本,无意识地追逐着a的身姿。a一边用年轻而有朝气的声音反复地解释集合难题,一边在讲台上走上走下。
官能的苦恼已经浸入了我的行住坐卧,年轻的教师,不知何时以梦幻般的赫拉克勒斯[希腊罗马传说中最著名的英雄]的裸像展现在我的眼前。他一边左手移动着黑板擦,一边伸出右手用白粉笔书写公式。我从贴着他后背的衣皱里,看到了弯弓的赫拉克勒斯[著名的雕塑作品]的肌肉的线条。我终于在上课时间里犯了恶习。
——我垂着呆呆的头,走向课间休息的操场。我的——这也是单相思的而且是留级生的——恋人凑了过来问道:
“嗳!你!昨天到片仓家去吊丧了吧?情况怎么样?”
片仓是前天举行过葬礼、因结核病死了的温和典雅的少年。听朋友说那死去的脸似像非响恶魔,我计算好在他火化时去吊丧。
“嗳,难过什么,人都已经成骨灰了。”我只能这样冷淡地回答。可忽然我想起奉承他的传话。“哦,还有,片仓的母亲衷心地向你问好,她还让我告诉你,以后变得冷清了,所以请你一定去玩。”
“混蛋!”——我被急剧的、但带着温和的力量在胸部推了一把而吃了一惊。我的恋人脸颊上,还因少年的羞涩而通红着。我看见他的眼睛因把我当作同类的陌生的亲切而闪闪放光。“混蛋!”他又说道,“你这家伙变他妈的坏了啊!哭得他妈的弦外有音。”
——我一时没明白。我只是合乎情理地哭了啊,所以30秒左右没明白过来。终于明白了,原来,片仓的母亲还是个年轻漂亮且苗条的寡妇。
还有比这更让我心情悲惨的,那就是,这迟钝的理解,不一定是出自我的无知,而是出自他和我所明确关心之所在的差别;我所感受到的距离感之雪白,是理应被预见的东西,却因如此之晚的发现而使我吃了一惊的那懊丧。连片仓母亲的口信儿会引起他怎样的反应都没考虑,只无意识地考虑将它转告给他以便奉承他。自己这幼稚的丑陋、像孩子哭泣后脸蛋上干了的泪痕一样丑陋,使我绝望了。我为什么就不能保持现在这样呢?对于这个已被反复问了一百万遍的询问,在这个问题上我也过于疲惫而不想问了。我厌腻透了,在纯洁中堕落。心想事成(那是多么的温柔啊!)我也能够从这种状态中解脱出来,我想。我尚不知道我现在所厌倦的,很明显是人生的一部分,就像相信我厌腻的是梦想而不是人生一样。
我从人生那里收到了出发的催促。是从我的人生?即使万一不是我的,我也必须出发,将沉重的脚向前迈进的时期来到了。
人人都说人生像舞台,但是无法认为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从结束少年时期起,就一直被人生是舞台的意识所操纵着。这已是一个牢固的意识,不过由于的的确确朴素、经验缺乏与它掺杂在一起,虽然我心中某处疑惑——人们不会像我一样走向人生,可心里有七成却深信,人人都是这样开始人生的。我曾乐观地相信,总之是结束了表演就落幕。我早死的假说参与了它。但是,到了后来,这乐观主义,更确切地说是梦想,蒙受了严厉的报复。
为了慎重起见,必须附带说一下,不过我在这里要说的,不是前面提到的“自我意识”问题。单单只是性欲的问题,在此还不想谈它以外的事情。
虽然劣等生的存在,本来就是由先天素质造成的,可我因想升入跟大家一样的年级,就采取了姑息的手段。这手段即是在考试中,不管内容懂不懂,偷偷抄写朋友的答案,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它交上去。这种一般作弊比更不需要智慧、更厚颜无耻的方法,偶尔也获得表面上的成功。他升级了,以低一个年级学到的知识为基础去读书,他完全跟不上,即使听课也什么都听不懂。因此,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留级,一条是拼命装作知道。何去何从,问题取决于他软弱与勇敢的质,不取决于量。无论走哪条路,都需要等量的勇气和等量的软弱。而且,哪一条都需要对懒惰有一种诗一样持久的渴望。
一次,一群同学在校园外,边走边吵吵着谈论一个在场的同学好象喜欢上了往返公共汽车的女售票员的传言,我也加入了他们中间。传言不久就被“公共汽车的女售票员到底什么地方好啊”这一论题所取代。于是,我用有意冷淡的语调,抛出这么一句话:
“这个吗,是那制服啊!那紧裹身体的制服好吧!”
当然,我从来没有从女售票员那里,感到过这种肉感的魅惑。类推——纯属类推,不过在对待事物上,想使用大人一样冷淡的色鬼的看法,这种与年龄相符的炫耀也帮了忙,才使我说出那样的话。
于是就出现了强烈的反应。这一伙是既在学校表现好,礼节也无可挑剔的稳健派。他们七嘴八舌地这样说:
“好家伙,可真有你的!”
“我想要是没有相当的经验,是说不出那种一针见血的话的。”
“你这家伙,实际上够可怕的啊!”
碰到这种天真激动的评论,我觉得药效有点过火了。说同一件事,也有不那么刺耳、质朴的说法。那样也许使人们认为我有城府。于是,我反省自己的措辞是应该再稍微斟酌斟酌。
十五六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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