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便要开龙门了。”黑龙对她道。
她蛇眼竖起少许,打起精神问:“蒙尘可会再来?”
“我父亲不会再来了。”
“哦。”
龙母应了一声,将蛇首搭在高枕之上,默默地开始流泪。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我之前是只蛇,叫雨落,后来做了龙王,称为渊。”
“若是我父王,此刻必不会只默默流泪,你并不是他。”
“那我是谁?”
“你低头看看自己。”
雨落不明所以地低下了头,极悲伤地问:“我为何又变回了蛇?”
“从你舔舐龙血那刻起,便是梦了。”黑龙对她道:“若我将你元丹收回,你再次从头修炼可好?”
“王上说什么,都是好的。”
“开龙门后,我将送你回敛涩树林,若你将来仍入我海籍,这龙宫我自为你留着。”
龙母点了点头,小心地问:“那你还是我的儿子么?”
黑龙低头对她道:“我是蒙尘与龙王之子。你与我父王签了婚约,在这龙宫中陪伴我。”
龙母蛇眼迷蒙,望了他半晌,点头笑了:“是了,只有蒙尘的儿子才有此清澈双眼。”
黑龙笑笑,对她道:“虽做不成母子,你我恩怨也一笔勾销了。”
黑龙带着雨落元丹回海葵坡。门内寂寂如常,因他将开龙门,他父王掌心龙息宽了许多,他将那灰红元丹放进他龙息之中,对雕像行了个礼:
“我回来了。”
“虽你梦中皆是我父亲,我也并不和你置气。我已见过图的梦境,龙息全开见心爱之人,经幻龙评判属实,便会有后嗣于元丹中。你请宜海施法时,是否已想过此事?若救不回我父亲,有个孩子也好。我见过你和父亲诸多回忆,从未想过,你还是有如此缠绵情怀的人。”
黑龙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对龙王道:“我如今腹中也有后嗣,我入龙冢开龙息时,听得幻龙问我是否愿为他死,我虽不明就里,仍坚定点头,如今想来,那时死了倒比如今怀着孩子更容易些。”
“他于我并不算负累,我却担忧他会成为宜海后患。我见过雨落被婚约反噬模样,那帧实术法比龙王婚契只严不松,宜海本为大妖怪,便是不成婚也落得自由自在,现在却要被我害惨。他吞吞吐吐,我便下定决心,宜海对你我皆是再造之恩,我确确不可恩将仇报,再害他一次了。”
“他却说与我情谊不变,”黑龙目光温和,不自觉笑了一下,“我那时正怨恨你将我生下来,听到那句话,又觉得对你只有感谢。这等心思通透之人,若不是父王你,我许永远碰不到了。此后我便瞒住这孩子存在,与他做对清白知己,只盼他妖寿绵长,早登仙途。”
黑龙对龙王深鞠一躬:“在这海中确实太孤独了,除了父王你,我竟找不到一个可说这些话之人。我既盼着您活到现在,又悔恨自己出生时耽搁了您,最恨的……那妖人将你与父亲拆散。”
龙王龙息燃燃,黑龙屈膝跪拜:“我明日便要开龙门了。待我迎回父亲骸骨,便送回您身旁,助您安息。有儿子命在,必圆您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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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二夜里抽空来海葵坡,黑龙穿了一身戎装,站在门口等他。他头戴焕白玉冠,身披黄褐晶甲,与坡下叠手而立,如胜仗归来的将军,说不出的英武贵气。
“可还行?”他笑问。
“便是他人口中龙王英姿。”狐二笑言,“我还想着来了帮你选选衣裳。”
“龙王戎装只这一身,”黑龙张开双臂,对他笑笑,“是玳瑁龟壳正心棱甲所制,硬度并不如龙鳞,只取个吉祥如意的兆头。”
“其上可有绿芜功劳?”
“他岁数还未够,”黑龙对他招招手,“你离我近些。”
狐二走到他近前,黑龙攥着他手摸了摸正心口的一块透黄硬甲,“这片棱甲,已有五千年了。”
他手温热有力,狐二心猿意马,故作好奇地点点头:“海中妖兽寿命如此绵长。”
黑龙沉声笑了,护心甲也跟着起伏:“你如此说,便是对这铠甲并无兴趣。”
狐二将他手攥住,头抵在他披着晶甲的肩头:“龙兄知我。”
隔着晶甲,狐二也感受到了黑龙的僵硬。他欲抬头,又被黑龙按住后颈,冰凉棱甲抵在狐二颌下,动也难动。
“这是何故?”
“我想请你进去坐坐。”黑龙手下略松了松,“又担心你见我不需选衣服,说完几句就要走了。”
“你这样压着我,我摇头也难。”狐二在他锦衣领侧轻叹一声,“再有,我本来也是要来你这里坐坐的。”
如若要害人命的棱甲终于撤走了,黑龙站直身体朗声道:“请。”
“谢黑龙王。”狐二忍笑同样还礼。
若有微光的走廊里,黑龙一直拉着狐二的手,他一身铠甲如半透水晶,走起路来却没得声响,仿佛那铠甲是件柔软常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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