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纵你的乐趣了。
夏夷则抬头看他,笑笑,是,若是这点乐趣也无,我恐怕要被北君丢进牢里去了。
瞳看着夏夷则乖乖走进角落在火炉前蹲下的身影,向沈夜建议道:把他关进牢里比较安稳省事。
为何?沈夜问。
省事。瞳重复道。
你怕我拿他不住不成?
瞳默默看了沈夜一眼,答:嗯。
你沈夜摇摇头,道:就算他再不安分,探听清楚了一切他能探听的,你认为我就会忌惮他?
不会。我知道你向来不怕走明棋。瞳神色不改,我指的是,他未免学得太过认真。
沈夜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他的态度不寻常,不卑不亢不喜不忧,根本不像是个战俘或人质该有的态度,更加不像是客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有自己的目的,但他的确在不带情绪地分析你的做法。他是第一次带兵,没有经验,因此显得拙劣,但本身并不笨,甚至一点就通。我相信你就算再高傲,也不会将自己想做什么原原本本告诉他。是他自己看出来的,对吗。
沈夜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王上,养虎为患。
沈夜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夏夷则,夏夷则半张脸缩在裘皮的绒毛里搓着手烤火,模样淡然。
呵,不过是只小狐狸罢了。况且还是不受老狐狸怜爱的小狐狸。这样的崽子,越是聪明越是讨嫌,总是头一个被其他崽子弄死。
瞳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曾答应他要让主将有来无回,如今?
我何时张口承诺过此事?沈夜反问,我连他都不杀,如何会杀了他的兄弟?他若自以为我已应下,便是愚昧忘形了。
哦,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瞳道,回鹘的探子今天来过,你过来看
沈夜与瞳就着案上地图讲了许久,夏夷则蹲在角落里听不分明,也就没有再刻意去听,只隐约有些句子飘进耳朵里,知道沈夜过问得颇多,几乎整个北疆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清清楚楚。
夏夷则微微皱眉,觉出似有不妥。作为北疆之主沈夜如此事无巨细,要么就是他多疑不信,要么就是他控制欲过强,无论是何种情况,对于北疆来说或许在他精力旺盛的年岁里是件好事,但对他自己来说这绝非可喜可贺之事。夏夷则忍不住扭头望去,正看到沈夜抬手揉着眉心。帐内的灯火有些摇曳,无法看清沈夜的神色,能看得清晰的无非是北疆之主岩石一般的身形轮廓。
沈夜一讲起正事便忘了时辰,营中又少有人敢随随便便进瞳的军帐打扰,等沈夜终于觉出疲劳,仰起脸舒了口气,才猛然发觉已到了晚上,外头天色已黑透。瞳倒是无所谓,见沈夜稍稍放松,便喊人准备吃的送过来。
你是王,不必太过操烦。瞳命人将摊着地图的桌案移开,今晚我的地方让给你睡,明日醒来便回去,免得华月多话。
不必了。沈夜摇摇头,你有旧伤,我还让你如此操劳,本就过意不去。只是你也知晓。
你是君我是臣,我做我分内的事。
沈夜微微皱眉,知道了。那你就当我没来,随便给我和那边的小狐狸腾个地方过一夜就好。
瞳点点头,也好,若是华月问起,我只当你没来过。
几句闲话两人说得随意,夏夷则也听得清楚,心中暗暗有了些底,顺带感叹了一回华月一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沈夜出门要向这个人报备,瞳也时时忌讳这个人,听名字似乎是个女子,并且不是小曦那样的孩童,但瞳可以直呼其名又可见并不是王室宗亲一类的角色,至少地位该比瞳要低。夏夷则默默排了一遍,忽然明白过来,华月莫不是瞳的妹妹或晚辈,嫁给了沈夜做王妃?如此便再合情合理不过。
你在想什么?沈夜的声音忽然近了,夏夷则愣了一下,站起身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北疆的风声也如此雄壮。
沈夜明知夏夷则在敷衍,却也侧过脑袋听了听,罢了笑道:哪里就雄壮了,鬼哭狼嚎一般。过来吃东西,吃完了让人送你去休息。
夏夷则点头刚要应答,忽然又抬头脱口而出:那你呢?
沈夜莫名其妙地看看他,我?
不,没什么,让北君与将军费心了。夏夷则自觉失言,再次敷衍过去。
夏夷则清楚,沈夜自然是不会早早休息。看他先前的模样也不过刚好是瞳趁隙截住了话头撤走了地图他才停下来稍作歇息罢了,怕是还有事情未完,一会儿还要继续捉住瞳商讨。这或许是件好事,北疆之主的强悍是他一手堆砌起来的形象,而这高墙一般的身形上有细微的裂缝,沈夜不会正视这些裂缝,甚至会去掩藏它们,直到某一天这座高墙因为这些不起眼的裂缝轰然倾塌。
沈夜这样的人,假如倒下,会是什么样的?是会无声委于脚下尘土,还是扬起漫天飞沙震得山崩地裂?据说沈夜是北疆百年来最好的王,恐怕在北疆的土地上,除了自己这样的外族人,再不会有人去寻思沈夜倒下的情形。
夏夷则有些好奇,却又莫名有些不甘。沈夜若当真因为这些不起眼的裂缝而倒下,未免太过可惜也多少有些可笑。不如说因为过分的操劳而有所折损都是大大的可惜。然而北疆之主太强,哪怕是丝毫的折损对于想要败他的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宽裕。
我已再三装作不知你在敷衍我,沈夜忍不住对夏夷则道,可你的态度却是再三要我发问,你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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