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轻笑,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道,“只可惜,这胡琴声音太过粗粝,实在比不得本宫宫中的那把古琴。”说着将东西放了下来。
“乐器不同,音色自然也各有特色,何来高下之分?”沙钵略可汗接过胡琴抱在怀中,当即奏出一串带着北地风沙气息的干脆音符,“只怕是太子已然归心似箭了。只可惜……这几日太过风平浪静,连本汗也有些不能习惯了。”
杨广听出他话中之意,只淡淡道:“倒是不能如可汗的意了。”
沙钵略闻言反笑,却不继续说下去。
杨广暗自忖思了半晌,道:“可汗千里迢迢将本宫‘请’到此处,自不会是热情好客所致。却不知可汗所欲到底是什么,本宫也好尽力满足满足。”
“你们大隋军中丢了太子尚不着急,本汗又急什么?”沙钵略却是满不在意地笑道,“本汗虽不是中原人,但也读过些许中原典籍,待价而沽的道理,本汗还是明白的。”
杨广沉默许久后,道:“可汗便不担心……本宫会是颗弃子?”
“这一点本汗倒是分外放心,”沙钵略闻言笑了起来,道,“倒不是因了太子这身份如何尊贵,只是若太子当真是颗弃子,今日便不会有机会,来本汗这里做客了。”
说罢拂了拂衣袖,起身离开。
杨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向地上的胡琴。忽然抬手拿起,指尖流转间,一曲《凤求凰》的旋律已然溢出。
只是换了乐器,终究是让人觉得别扭的。杨广弹着弹着,忽然心内一阵烦闷,站起身来,将琴狠狠地砸落在地。
“哐当”的声响震耳欲聋,带着震颤着的余韵,久久不绝。
已然行至门外的沙钵略步履一顿,唇角溢出笑来。
虽然这位太子殿下这些时日以来无处不是和他打着太极,以为摆出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神情,便能让人看不出分毫破绽。但他终归还是有软肋的,哪怕这个软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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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岑寂了十余日之后,隋军终于对太子被掳一事,做出了些许动作——晋王杨广意欲亲自去往突厥牙帐,同沙钵略可汗商议赎回太子一事。
接到大隋使者送来“晋王”的亲笔书信后,沙钵略倒也不含糊,很快地便约定了时日。送走使者后,他看向一旁默默无语的杨广道:“那人原来便是赫赫有名的晋王杨广,到底是兄弟情深,不惜亲自涉险,前来救你这个哥哥。”
杨广自然听得出他话中暗含的讽刺意味,却只是神色不变地打出官样话笑道:“我大隋诚意如此,还望可汗同样能以诚相待。”
“自然。”沙钵略可汗微微眯了眼眸,笑道。
杨广不再言语,心内却思绪万千。“晋王”此番亲自前来一事,不论旁人以为如何,他心内却是清楚地明白,以杨勇的性子,绝不会单单为了救自己而这般涉险。
这些时日在突厥帐中,杨广反反复复地思量过那日自己被擒的细节,有什么已然一点一点变得澄明。
那无处不在的伤人暗箭,那看似奋不顾身的相救,都不过是一串早已策算好的计谋罢了。
实则一切,他早便看在眼里,早便心中有数,只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始终不愿承认罢了。不过潜心下来想想,一切却又在情理之中。自己的大哥对自己这个虎视皇位的竞争对手,新婚那夜强迫于他的人,怕是早已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了罢。
只是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此刻在脑中重温起来,竟有些不可思议的……失落感。
抬起手掩上双目,杨广徐徐甩了甩头,试图找回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思绪。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不知为何,竟然觉出了彻骨的疲惫来。多少年来,头一次,疲惫至此。
大概……是这些时日离开了波谲云诡的宫廷,在没有伪装的日子里栖身太久,一时间竟有些不能习惯了罢。
*****
杨勇动身离开的前夜,毫无征兆地独自来到宇文恺的房中。
宇文恺正在清理随身携带的书卷,同样的,不久之后他也要动身出发,只不过目的地并不相同罢了。
步入房内,杨勇示意他不必多礼,只看了看他手边的书卷,淡淡笑道:“本宫此番前来,只是想问问,那日的决定宇文大人是否当真已然想好。不过……眼看着大人已然开始收拾行装,倒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既是主动请缨,又怎会有翻悔的道理?”宇文恺回道,“臣只希望此番前去,当真能凭几所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前路凶险,福祸不定,一切便有劳大人了。”杨勇垂了眼,面容在橙黄温暖的烛火的映照下,依旧显得苍白。毕竟重伤之下,才经过了十日的调养,便要再度出发北上。无论如何,这实在都太过勉强了。
心内虽这样担忧着,宇文恺却没有将心内所想说出口来,只因他知道杨勇此行势在必行,此行,也非他不可。
至于其他,早已无暇顾及,也无法顾及了。
二人一时间无人说话,似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彼此间无话不谈的情形已经荡然无存,相对无言的沉默却是越来越多。
“既如此,本宫便不再叨扰了。”来此的目的已然达成,杨勇对他微微一颔首,转身要走。
“殿下……”却被宇文恺骤然开口,从后面叫住。
杨勇回身看他,神情并不意外,仿佛早便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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