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登半晌没说出话来。他也许不够狠辣,但是他并不笨。他听出了魏霸这几句话中的险恶用心。要远征辽东,就要以吴郡、广陵为基地,大军的辎重、补给很可能也要从吴郡、广陵等地征集,至少那里的百姓负担也重得多。这是变相的汲取吴国的财力物力,把吴国变得更加虚弱。如果吴王不同意这个决定,那更麻烦,这就坐实了吴王不甘雌伏,有叛逆之心,给那些削藩的意见予以事实支持。
能不能攻克辽东且两说,吴国肯定是跑不掉的。
而这么做的背后,其实还有更深的意义。魏霸是不赞成削藩的,但是那不是为吴国着想,而是为自己着想。他支持吴国继续存在,是反驳异姓不得称王的旧制,为自己称王做铺垫。
换句话说,吴国不过是个刍狗,是魏霸为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扔出的牺牲。
可是吴国偏偏又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任人摆布。
孙登觉得孙鲁班那句话骂得一点也不错,自己就是个废物,面对魏霸这种蛮横的对手,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不仅没有实力,更没有勇气。大概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孙夫人才不肯支持他,希望他听天由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以免惹来杀身亡国之祸。
即使孙登的涵养再好,此时此刻,他也觉得非常郁闷。
诸葛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倒不是没话可说,可是他现在也清楚,说话要有实力的,没有实力,不如不说,否则只是自取其辱。
堂上正是尴尬的时候,赵云回来了。他只是往堂上看了一眼,堂上的气氛就立刻变了。赵统和魏霸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快步下了堂,走到他的面前,躬身施礼。
“父亲。”
“师父。”
孙登、诸葛恪及潘翥也连忙起身,下堂拜见:“将军。”
赵云对孙登还了礼,寒喧了两句,然后看了魏霸一眼:“子玉,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喏。”魏霸躬身答应,对孙登等人致意后,跟着赵云向后院走去。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后辈,和刚才那个骄横不讲理的镇南将军判若两人,变化之大,足以让孙登和诸葛恪惊骇莫名。
“这……”孙登瞪着眼睛,指着魏霸离去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子不要奇怪,镇南将军一向如此。”赵统终于恢复了从容,淡淡一笑:“只有在敌人面前,他才是凶狠的猛兽,在亲人和朋友面前,他绝对是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和他为敌。”
孙登苦笑一声,心道谁愿意与他为敌,是他把吴国当成了敌人。看看他这一路升迁的历程,哪一次不是踏在吴国的屈辱之上前进的。吴国也真是倒了血霉,莫名其妙就成这么一个不世出枭雄的敌人。看来只能说是天意如此,要不然真没办法解释。
孙登忽然想到了传国玉玺,那个代表着天下的玉玺曾短暂的在孙家手中停留,旋而又被人抢了去,莫非就暗示着君临天下对吴国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春梦,虽然美好,终究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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