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流水,我躺在枕榻间,睁眼看着眼前这人的脸,眼睫纤长,眼尾长而微挑,艳丽得就像是那戏台上水袖婉转的青衣,眉梢的一点朱砂痣,浓郁艳丽地像是要滴落在枕上一般,睡着了的时候,少了一丝咄咄逼人的艳色,却平添了一份清媚与纤弱。只是他此刻拥着我的姿势,却实在令我感到桎梏不快。
此刻他的呼吸绵长而和缓,吐息间,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有若清韵莲花的幽香。
几日来他皆是睡得不稳,今日却是沉酣了。
我不由得视线下移,见了他微微敞开的深衣交领,那里露出了纤瘦的锁骨与一小片皓白的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白瓷,尤其是那一段颈项,纤长洁白地昭显着可怜的脆弱。
像是魔怔了一般地,伸手置于他皙白纤细的脖子上,轻轻摩挲,像是无数个以往一般,爱抚着情人迷人的颈项,触到他精致的喉结······
这几日不知因何缘由,身上的内力竟有回升之势,气运丹田时越来越舒畅而非往日的滞涩·····兴许这是那幅舟泊莲花荡之画中内藏的蹊跷,然而不管究竟如何,这真是喜出望外,原来宫谓常说的,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却竟是真的么?
只是我想要的,还有一样······
他睡得这样沉,如此下去,是否就可以掐断了这纤细脆弱的脖子,送他踏上黄泉呢?往生路上的曼珠沙华,应是如你一般,美得夺人心魄,恰是一路好风景,我这便送你上路吧·····
这样想着,握住他脖子的手,蓦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手却是被狠狠滴握住了,握得像是要生生掐断指骨般生疼,我立刻松了力道。
“阿寻,你在做什么呢?”一声幽幽略带喑哑的低魅声音,像是夜色一般掠过耳膜。
顾飞白醒了,眸中清泠泠的,没有一点睡意,容色灼人,如斯昳丽,像是粼粼月华里的一只妖魅,乌沉的眸色里像是燃起了一点幽幽的火。
我顿觉浑身发凉,他是否一直清醒着·····
只是不动声色,转而将手移到了他的鬓边,细细抚摩,“飞白,灵镜湖的荷花早就开了罢?虽然到底不是西湖,然也不该负了这盛景韶光,不若我们明日便去泛舟赏莲,还如以前一样,如何?”尔后凝眸看他,浅笑着,应是眉目温柔如水。
他亦是凝了眸看着我,只是看了半晌,像是要从我的眼中找出什么,一时无话,只有彼此的呼吸交错,呼吸间的温度,却是渐渐升起,他突然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尔后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触到我的脸,只是忽而又放下了,却是凑近我的唇畔,轻轻咬了我的唇,“好啊····”有些热意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边,一声低吟,恍如梦呓。
我微微仰着头,却看见窗前伫立着谁人的影子,像是一道孤独的月光。
······
宫谓常,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与他同进同出、同衾而眠,却是在想着什么呢?
不过,这于你而言亦不是第一回了,我嘲讽似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越人歌
【明镜湖上复泛舟,藕花渐谢可奈何?】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灵州明镜湖,方圆几百里,水域甚是阔达,湖水青碧透彻,犹如明镜,此刻已近薄暮,落霞与孤鹜齐飞,湖水共长天一色。
湖岸边生着大片的荷花,端妍秀丽,亭亭出水,临风袅娜,只是此时已是夏末,荷花渐愈凋零晚,在晚风中招摇也有些秋意。
我撑着船蒿,一点岸边,小舟便顺着推力,离岸渐行渐远,之后也无需船桨,任其如野舟一般东西南北中自横。
我负手站在小舟之上,只觉得天清气朗,心中甚是快慰。
空气中弥散的是一种因盛开到尽头而馥郁靡丽的荷花香气。
顾飞白依旧一身红衣,绚烂而凌烈,却是规规矩矩安坐在小舟中,一动不动。
顾飞白因为许多的原因,素性极为怕水,恐怕也只有我极力相邀,才肯泛舟水上,昨日却是破了例,我只是梢问一句,他便答应了。对他的反应,心中总泛上来一些异样,但是对于今日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不是么?
而我,自幼生长在海边,浑如江海一尾游鱼,水性自是不必多说。
“阿容,还记得吗?那年我们也是湖上泛舟,莲花拂人面,也是饮着红尘醉,之时之后却成了两个醉汉,酣眠荷香而不觉。”我此刻噙着笑,当时十分缠绵温柔,只因此刻心情甚好,这湖面这样大,宫谓常等人怕是顾及不得的了,“那时我兴之所至,便胡诌了一首歪诗出来,却是‘十里桃花·····’”我思忖良久,竟然像是忘了似的,低眉却叹,“后面不知是什么来着?我可真该死,居然将之忘了。”
顾飞白却是笑了笑,这一笑恰如红莲破出碧水,静谧中是缓缓舒展的冶丽,容色实在惑人,他接了我的话语,眸色中如盛灼灼韶光夏色,语调亦是含着笑意,“十里桃花次第春,九霄风露不点尘,酒熟便携红衣去,轻舟摇月五湖中。”
我自然是记得的,那一幅画此刻正被我小心折了,裹了油纸封了蜡,揣在怀里,我日日琢磨这幅画,画上的诗,亦是每日无意间叨念不下十遍,怎么可能会忘了,只是这几日顾飞白常在身侧,我才能没拿出来罢了。
这样说,只是看他今日出门,一路都很岑寂,总觉得不妥,便想与他多讲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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