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齐赌咒发誓,说他一粒也没少、一分钟都没差,全都按时按量吃了。
顾薇这时候真是恨透了顾修齐这几年来的洁身自好,家里连个能照看他的人都没有。就在她和谭亦辰你一言我一语讨论怎么给顾修齐养病的时候,南方眼里对这个集体疯狂的剧组的戒备抵达了峰值。
“路程,你跟我回家,明天不要来了。”
“演戏的又不是我……”路程并没意识到,自己揉着南方袖口的行为活像一个讨要宠爱的小孩子。
遇上事关路程身体和精神健康的问题,南方就没那么容易让步了。他只是稍微压低了声音,让自己听上去不显得太过生气而已:“你看看,这儿的人哪一个还能算是正常的顾修齐逼得这么紧干什么,你不是说他已经入戏了吗?”
路程表示自己非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看看而已,真的。我怎么知道他入戏了是这个样子啊。再说了,这部戏之前,顾修齐知道什么叫入戏么。”
南方还没来得及劝他积点口德,三步之遥的谭亦辰忽然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宣布:“他晚上必须有人照顾着,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
顾薇也急了:“可确实没人能照顾他,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
这就不再是医生能帮着操心的范畴了,谭亦辰耸耸肩开始沉默,然后路程冒出了一句话:“既然如此,那我这几天暂且去他家住着好了。”
路程这张脸、这个人、这副做派都完全跟照顾病人搭不上关系,可他坚称是自己太心急才把顾修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也应该承担顾修齐生病的责任。一番七嘴八舌、全然不顾形象的争执之后,南方发话了。
“行了行了,我跟路程一起搬过去。”
众人一下子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大家都觉得他们抛下山腰上的别墅不住,跑去顾修齐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买在普通住宅区的公寓是十分不可理喻的行为。但平心而论,南方的顾虑也是显而易见的:这种时候,谁敢把暂时走火入魔的顾修齐跟常年走火入魔的路程放在同一个屋檐下呢。
顾修齐总算稍稍清醒了一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探着小声开口:“你们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
这成功地消融了犹疑的坚冰,顾薇第一个反应过来,回头就毫不客气地堵死了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顾修齐:“当然至于!这下有路程和南方盯着你,看你还能在家怎么折腾自己!”
或许是顾修齐沉迷的样子实在有些骇人,这件事就这么迅速地定了下来。路程被南方拖回家去收拾晚上搬到顾修齐那儿的东西,顾薇拿了顾修齐家的钥匙先去采购食物意图填满他的冰箱,谭亦辰去给顾修齐准备可能用到的所有口服药物。而顾修齐本人,在被迫接受了两位监督员即将入驻的事实之后,转眼又被汪少梵给领走了,直接扔到追光下继续排练。
而在大家各自散去之后,南方在开车的时候接到了谭亦辰追过来的电话。
“你住过去真要好好看着顾修齐,我怀疑……”
正好旁边有辆车按了一下喇叭,坐在他身旁的路程伸手去调节手机座的音量,可就是那么一秒钟,谭亦辰的话已经飘过去了。
南方抽空跟路程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干脆把食指摁着的小小旋钮推到底。随即,南方略微焦急的声音就传到了谭亦辰那边:“你怀疑什么?”
谭亦辰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
身为一个医生,说出这样的话来总是深思熟虑过的。双方都无心多谈,路程代南方挂断电话后也迟迟没有出声,车里就这样维持着一种越来越凝重的沉默。
路程慢慢把手放到南方腿上去,轻柔地、带着只有他们独处时才会出现的温情:“南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就像你说的,他总得过这一关。”南方叹了口气,在等红灯的时候把那只手抓起来吻一吻:“如果他过不了,也总会有办法放弃的。”
顾修齐的公寓虽然不大,空着的客房还是有的。当夜,顾修齐在南方的劝说下早早熄了灯,很快路程洗澡的水声也停歇下来,一切都提前进入了夜的宁谧。
拜谭亦辰的电话所赐,路程和南方两个并排躺着,没有任何睡意。而客房的门就一直敞在那儿,仿佛紧张地等待着客厅里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南方枕着路程的胳膊,感觉却远远不如在家的时候舒服:“喂,你真的一夜不睡,就这么等到天亮?”
路程心里紧张得很,反映在行为上就是尽量与南方在被子里贴在一起,靠他身上的温暖来安慰自己:“反正我现在是睡不着。你说,为了一部剧他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这值得吗?”
这是以前的路程怎么都不会问出来的问题,南方不知为何,竟然只想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一直认为值得吧。”
“……”路程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道:“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南方,我贪恋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我找不到执念了。”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南方都不敢触碰类似的话题,因为路程老是在不经意间露出曾经被抛下的那种悲伤。面对这样一个伤透了心的爱人,南方没法跟他谈论“感情和工作其实有矛盾”这种需要心平气和的事情,只能背着他咬牙调整,独自面对当初逼得自己落荒而逃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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