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的时候,罗祈衡大概是刚看到南方后来发的短信,拿着手机就找到外面来了。两人简单商讨了一下,他觉得还是先带南方进去,趁着中场休息找找人。如果没找到路程,下半场结束以后还可以继续找,或者看他会不会自己到后台来祝贺顾修齐首战告捷。
演出的剧场比排练租用的那个大一些,设施好得多,休息时间只在四个出口亮了灯,方便观众进出。南方皱着眉四下打量了半天,根本看不到任何跟路程相似的人,下面全部坐满又没座位能临时空出来给他,他只能在后台干等着下半场结束。
最后的台词消逝在空气里,所有灯光都熄灭,南方站在舞台一侧,看着顾修齐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摇摇晃晃往后台走,一边揉着眉心,像是累极了的样子。原本安静得连呼吸声都遥远的剧场里突然爆发出轰然的掌声,顾修齐走回来的脚步没有停,面上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三次谢幕,最后连导演都出去了,还是没能平息首演观众们的激动。顾修齐走到舞台最前面,一遍又一遍向所有人深深鞠躬,但沸腾的人潮迟迟不愿散去,仿佛不知疲惫地为他鼓掌。准备了鲜花的人把大捧的玫瑰和百合拆开,分给身边的人,于是花从各个方向飞向舞台,演员们捡起来作势亲吻花瓣,台下更是加倍的喧嚣起来。原来计划的一两瓶香槟最终还是变成了一箱全部洒光,后台卸妆的、没卸妆的男男女女笑着拥抱在一起,南方被卷进那种群体性的情绪里,没来得及抗拒就被泼了半瓶酒,剩下半瓶不得不自己喝光。
等那一阵疯狂过去,南方里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罗祈衡和顾修齐,也就放弃了打个招呼再走的念头,独自从边门挤了出去。走廊很长,只一盏孤灯远远悬在正中,因而墙边独立的那道人影就像剪纸一样轮廓分明。
南方甚至不用抬头去看,就已经知道是路程在等他。
之前几个小时一直在找他,现在找到了,才发觉自己反复默念的理由有多可笑。南方的欺瞒,从来不是因为路程接受不了,他只是不想让路程对他失望。如今面对路程专注的、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目光,南方没有逃开,只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愧疚。
“我,我可以解释的,我们……回家谈……”
路程沉着脸,垂下眼扫了他两眼,突然开口:“这么大酒味,被他们泼了香槟了?”
南方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先回家,洗个澡再说。”说着,转身就先往外走了。
南方快步跟上去,低低地念着:“……你不生气?”
“……不,”路程眉心紧蹙,面色凝淡:“我很生气。”
首演散场后,赶着回去的人流造成了小规模的交通堵塞。回家路上所用的时间远远超过平时,南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汗,转头看了路程好几次,他都毫无反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路程恐怕也是一样。
就在这辆车里,他们也曾有过繁花似锦的好时光。
路程出版了第一本中文的小说,庆功宴回来稍微喝多了点,曾趁着红灯的时候扑过来吻他,南方连推他一下都舍不得。
路程夜里急病,南方打电话给谭亦辰,话刚说了两三句那边就连声说“送医院”,南方只好把路程用安全带固定在副驾驶座上,半夜里飙出了这辈子最离谱的车速。
路程串通了南洲,情人节那天在南方车里摆满了玫瑰,然后他不得已带着一车的花去接路程出来吃饭,一路上赚得路人频频回首,开车都能开得满脸通红。
路程,路程,哪怕心里恨他还会给他过生日的路程,努力说服自己无论如何要原谅南方的路程,分明目下无尘却为了南方学会隐忍的路程。
到家了,路程拿钥匙开了门,客厅里的大灯瞬间亮了起来。南方又被那双漆黑专注的眼睛盯住,然后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理了一路的心思全乱了。
一箱香槟都几乎都喂了在场所有人的衣服,首演毋庸置疑的成功甚至都感染了一向冷静的罗祈衡,他答应趁着夜深带顾修齐去街上走走。墨镜是随身备着的,罗祈衡左看右看还是不放心,嘱咐顾修齐先在化妆间里等等,自己出去想买两顶鸭舌帽作伪装。
饰演小角色的新人们总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主演身上,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议论顾修齐这几天越来越明显的好心情。剧组岂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可那个永远一身黑的男人却能时刻陪在顾修齐身边,有时候给他披件衣服递瓶水,更多的时候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必要的时候给几句指点。
顾修齐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但并不想搭理。以前遇上这种可有可无的传言,他还会酌情让经纪人顾薇来处理一下。可现在身边有了罗祈衡,他才觉得这一切其实都无所谓。如果他的爱人不能被公之于众,至少让看在眼里的人心知肚明,这也算一点安慰吧。
他大步穿过仍旧在庆祝的演职员们,进了自己的单人化妆间,手里把玩着手机,等待罗祈衡通知他从边门溜出去的短信。一个老朋友的电话,也就是卡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进来的。
“顾修齐”
“是我,吕洺你怎么了,你喝酒了?”顾修齐无奈地揉揉眉心,耐着性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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