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柳絮翻飞的四月,所以爹爹给我取名柳絮。
我今年十岁,是爹爹唯一的女儿,其实,爹爹有好几个妻妾,却一直没有子嗣。
娘亲怀我之时,爹爹已过不惑之年,当时他一心以为是老天赐福,定会老来得子,喜得在祠堂跪下发誓,若是生了男丁,愿散一半家财,只可惜母亲不争气的肚子难产了三日,却生出了我一个女子来。
这些年,景天一直和周边的国家征战,像是怎么也停止不下来,我生活在临安,这里没有战争,所以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水生火热,我无从知晓。
但是对于爹爹来说却不同,他是景天的司徒,保家卫国是他应尽的职责,所以他很少在家,长年都在外征战。
骨子里,他和市井小民一样,都重男轻女,所幸他并没有强迫我和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去学习女红,相反的,他教我琴棋书画,念书识字,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四岁之时母亲教我做女红,我说的一句话,“绣女红有什么用?只有多读书才有出息!”。
从此,爹爹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于我的身上,但我知道,不管我多么努力都无法抹灭他膝下无子的伤痛,因为在他眼中我终究只是女子,到了及笄的年份总是要嫁给别人的。
爹爹是个很矛盾的人,他说巾帼不让须眉,偏偏怎么也不肯让我习武防身,他说武术是血性男儿才有资格学习的,而我是女子,没有资格!
无论我怎么纠缠于他,他都始终不肯,有时候我会反问他,那爹爹为何习武,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时,总会蹲下来,握住我垂下的手臂,认真的看着我,用依旧温和的语气说,絮儿,武伐谋攻,靠的是智慧,而不是武功!
我每次都似懂非懂的盯着父亲,不懂为何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此沉重!
今天的天气很好,初阳洒在天际,泻下几抹赤黄,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映在清冷的砖瓦之间,斑斑驳驳,透出柳府静默的幽幽岁月。
院内的桐树下满地的桐子花,如一枚枚紫色的风铃,风一吹,整个空气里都是甜甜的清香。
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我心中一喜,定是父亲回来了,放下宣纸,朝大门奔去,见父亲正推开门往院子里来。
父亲比以前老了,我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确定朝我走来的人真的是父亲,父亲走路有些缓慢,却是异常的轻盈,踏在光滑的青砖之上,脸上一脸满足,老远就唤着我的名字。
爹爹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抱我入怀,见院中无人便问道,“孙先生怎么不在?”
孙先生是我现在的老师,从我七岁开始,他便一直教我诗词,是我少有喜欢的老师之一。
“孙先生病了,大娘让他先回去了!”。
“絮儿可有长进?”父亲的眉梢也带出笑来,眼眸异常的晶亮。
我抬眼撇了下爹爹,他的胡须有些扎人,弄得我的脸有些疼,撇着嘴,做了一个鬼脸,撒娇似的说道:“当然是有长进的!”
“为父倒是要好好看看!”
父亲将我放在木凳之上,伸过手去,拿过我刚写的一行字:“砌下梧桐叶正齐,花繁雨后压枝低。报道不须鸦鸟乱,他家自有凤凰栖。!”
父亲看着纸卷,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凝神的看着我,
“爹!”我不由得唤了一声。
爹爹伸出手来,抚摸着我的头顶,像是叹气一般:“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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