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让他几乎笑出声来,那时候的凌寒似乎很神秘,又像是透明阁子里的摆件,可以360°地任君观察,每个角度美不胜收,却总是隔著穿不透的障碍。甚至,现在也是,林砚臣拿不准他的小寒到底在想什麽,因此越发渴望试探,越试探越觉得有问题,越有问题越想帮他解决──凌寒裹得越紧──小怪圈就此产生。林砚臣怕它成为一圈圈织出来的茧子,最终把没来得及展开翅膀的蝴蝶生生憋死。
林砚臣相信凌寒面对万难之局时候的勇气和信念,也知道他的柔软和痒处,浪漫只是手段,平静仅为表象,林砚臣恍然明白了他和凌寒之间的问题──相爱之前的疏远,是凌寒故意逃避自己的既定身份,而这次,林砚臣不敢说出他的秘密。向来用色大胆、用兵浪漫、决断利落的飞豹师师长终於觉出了自己的优柔寡断,说不说的问题,从日头高挂考虑到繁星漫天,每一个结论都是消极的。
凌寒在搜索框里键入“林砚臣”三个字,得到了五万七千多个结果,排在首位的就是林砚臣在边境基地入职时候的标准档案,板寸,笔挺的军服,目光炯炯,一点儿都不像个艺术家。凌寒对於他的身高体重健康档案药物史手术史等等都不感兴趣,继续向下翻,搜索结果大多是捷报和嘉奖,猛然,一个外网的搜索结果引起了他的注意,说林砚臣在河边画画的时候,阻止了一个试图跳河自杀的女子,并和她在一年後喜结良缘。
女的,还喜结良缘?凌寒带著怒气点进去,然後叹了口气:好吧,世界很小,重名重姓的很多,那个在河边画画的林砚臣是个身残志坚的国字脸大叔,不是他帅气的师长情人。
没办法,凌寒打电话叫梁丽征过来帮忙。她正在休小假期,听见小寒哥哥有事相求,却一反平常凡事和凌寒相关就激动的态度:“小慕那个懒死的人呢?”
“他脑子慢,”凌寒笑,“快来,多久都没跟我一起干活了?”
梁丽征出现的时候没穿军服,塞著耳机,很不高兴的样子,冲著电话那端不知道是谁的家夥大吼:“滚!你真无聊!再不要打电话给我!”说完把自己的包摔在沙发上,卷起袖子:“查谁?”
凌寒让开电脑给她:“让我猜猜是哪个人如此倒霉。”
“要你管!”梁丽征键入几行奇怪的命令,只见搜索结果开始自动排查无关的信息,精确地把与林砚臣相关的条目筛选出来列表排序。
“是江立吧。”凌寒在椅子上敲个响指。
梁丽征把键盘狠命一捶:“对!”咬牙切齿。凌寒不出声的看著她笑,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和林砚臣也是如此针尖对麦芒地走在一起,终於学会了习惯彼此的爱。屏幕上的相关信息越来越丰富,梁丽征级别足够高,凭权限可以调阅很私人的记录,一条条通话时间和邮件往来记录排在那里,还在生气的小女孩把出神的凌寒掐了一把:“看哪个?”
几乎无隐私。凌寒知道,只要他愿意,梁丽征能把林砚臣的所有细节翻个底朝天,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想要保持自己的绝对隐秘是最奢侈的愿望,甚至大家默认这个令人觉得恐惧的现状。
但凌寒犹豫了一下,终究摇头放弃。
慕昭白问:“你是害怕真相还是害怕现状?”
凌寒摇头:“我怕彼此伤害。”
慕昭白松了松领口的扣子:“当年孟帆出现的时候,我也不敢跟亦涵说话,怕彼此伤害,後来发现小心翼翼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凌寒一页一页看著那些关键字方式出现的条目,“他小心翼翼地爱我这麽多年……”忽然,目光落在一行细小的字迹上,那是林砚臣名下的信用卡消费记录,有一张编号的学生卡只有一次消费,分期付款,总额快要高达两万布津币。凌寒敲敲屏幕:“我要看这条的明细。”
慕昭白颇为讽刺地帮梁丽征键入权限查阅密码:“说嘴就打嘴。”
“砚臣是很节俭的,自从我认识他以来,从没买过这麽贵的东西,权当我是好奇好了。”凌寒目不转睛,终於查到了款项接收方的地址,时间显示,那是林砚臣研究生一年级时候的事情──当时还只有学生津贴和预备役军官补助金的他,哪里来的两万块?当年的两万块可以买什麽,时尚名画,或者是金融投资?
凌寒抄下那行地址:“我亲自去一趟。”
林砚臣点燃了一根烟,小卖部里几块钱买的。
自从进入江扬的集团军,林砚臣在饮食喜好上就彻底被剥夺了自由,虽然也常常和苏朝宇他们背地里嘲笑不抽烟的指挥官不是男人,但他从不曾违令。今天也是,劣质烟雾让他觉得有点儿呛,很久不把类似的气体吸进口腔,他甚至觉得反胃,但是似曾相识的某种情愫逐渐凝聚,林砚臣必须要承认,体内默默掩藏多年的文艺青年因子萌芽了。
他和凌寒的故事,可以写小说,也可以画成油画。小说的话,应该用倒叙和插叙结合的方式,两个人,两个故事,一个结局。见不到凌寒的日子里,他一直在琢磨为什麽,上铺的同龄人生命里莫名其妙地比自己多很多责任,传说里的家国天下、群众安危,类似广告词一样的说法让林砚臣觉得很不真实,凌寒笑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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