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帅缓缓直起身子,随即平静地问:“不吃了饭再走么?”说着一摆手,勤务兵们立刻忙碌起来,端上前菜,斟上开胃酒。
“不了,叶舞山镇上的青笋山鸡汤非常有名,我们飞过去正好吃夜宵。”江扬仍然微笑着回答。
“哦……”江元帅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好吧,你自己安排好就可以了。”
“请您放心。”江扬站在父亲面前,微微欠身。就像是十六岁第一次离开家,像是一次最平常的出游,像是短暂的假期之后又要回到自己负责的基地一样,他笑着告辞,好像很快就会再次归来。但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一转身一分别,或许就是天人永隔。
江立想要说什么,却被母亲放在精致桌布底下,紧紧掐着自己家居服的紧绷的手指吓住,只能侧过头,轻轻地跟九岁的小妹妹江铭说:“去跟大哥说声再见,好么?”
继承了母亲金色卷发和出众美貌的小女孩站起来,举起酒杯,朗朗地说了长串优美如同咏叹调的告别辞。江扬苦笑,他走过去礼节性地亲吻了妹妹和弟弟的额头,正在这时苏朝宇拎着行李出现在楼梯口。江扬走过去接过并不沉重的行李,左手牵着对方的右手,两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出。走到门口的时候,江扬还是生生停了下来,回头一笑:“爸、妈,再见了。”
江元帅心中一恸,知道这也许就是儿子的诀别,他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说:“好,再见,儿子。”
江扬笑容更盛,再次微微欠身离开。
江元帅和江夫人沉默地看着那挺拔而生气勃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隐约地,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而压抑,江立低头盯着自己的空盘子,努力眨眨眼睛,让眼眶里咸涩的液体不会冲垮最后的堤坝。江夫人站起来,平静地说她必须要回到办公室处理剩下的文件,江元帅拿起叉子,从容地对小儿子说:“吃饭吧,儿子。”
今年刚满五十岁的帝国元帅靠在椅背上,啜着入口清甜入喉苦涩的葡萄酒。通往庭院的大窗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但他仿佛还能看见,自己的儿子一点点越走越远,然后,终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城市的灯火,正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橙色和金黄色相互交叠,车辆川流不息,温暖的城市,美不胜收。
江扬和苏朝宇在叶舞山镇度过了安静欢愉的三十天。两人每日被阳光叫醒,穿着纯棉的运动服爬到山顶,然后江扬把带回来的含苞的骨朵重新栽种在窗台上的小花盆里,苏朝宇则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用清晨采来的野蘑菇煲汤。有时候,江扬会和苏朝宇在院子里点一捧火,吊一只小小的石锅,月下煮东西吃──确切地说,两人经常一前一后席地而坐,根本不吃什么,只是看着锅里鲜汤沸腾,紧紧相拥。
木屋里,苏朝宇和江扬洗香熏浴,然后裹进同一条被单里沉沉入睡。一个圆月的日子里,苏朝宇呢喃着凑在江扬胸口,缓慢而投入地吻了下去,琥珀色头发的年轻人一震,随即坦然接受了这个迟到的仪式。
蜜月的意思,就是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光线下,一对相爱的人,用他们彼此的信任和宠爱,搭建起甜蜜的时光。苏朝宇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头一次发现江扬比自己醒得晚,他深深吻过去的时候,江扬懒懒地睁开双眼,略显疲惫,却满面幸福:“你知道么,我想我大概度过了太美的一个昨晚,以致于根本不想睁开眼睛。”
“还会有比这更美的。”苏朝宇笑了,弯弯的眼睛里是漫溢的憧憬。
起床后的江扬没有穿上家居服和苏朝宇一起煎蛋做早餐,而是从箱子里拿出军服,佩戴整齐。苏朝宇环视了房间,认真呼吸寝具散发出来的温馨气味,并把这间留下他最美好回忆的屋子深深描画了一次──之后,两人紧握着双手离开了,除了惯用的佩枪,留下了所有标注着“江扬和苏朝宇”曾经存在过的对象。
昨天,是蜜月的最后一天。
首都旁沃林小镇的秋天明媚可爱,大部分树叶还保持着淡淡的绿色,却又在阳光下透出柔黄的光。托江夫人的福,坚定不移地推行环境保护政策,使得这个军工城市在一年的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湿润的气候和湛蓝的天空颜色──尤其是秋天,这种没有梅雨也没有狂风的季节,淡淡的云朵浮在空中变幻形状,让人随便一昂首就会觉得神清气爽。苏朝宇躺在草坪上看天空,右手紧紧攥着江扬的左手,两枚精工的铂金戒指相贴。
“是的,马上就出发了,那枚通讯器,不到极端时刻我是不会用的,我不喜欢让其它人分享自己最后的落魄样子,到时候,你知道我大概会在哪里就好。”江扬平静地说着,指尖在苏朝宇手里画着圆,“切断通讯后,请销毁这个频道。”
江扬又听了一阵子,忽然说:“他很好,就在我身边。”江扬把电话递给苏朝宇,“是亦涵。”
苏朝宇用同样平静的方式跟这个快刀性格的副官道别,谁知道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后,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声音:“看着这些预测数据,我大概不会说‘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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