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夜且盈满渴盼的眸子,转身便走向了凶荼。渊明失了声,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拉住他的衣摆,感激堵在喉头,却是想怒骂他一声你才是最无情的人——
然而渊明随即眼见文华熙脚下落下点点血迹,随着他空灵脚步盛开如莲,他是在独登莲台,独自湮灭,独行大道。
长思夫人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火能重生。”
重生,来生,原来最心怀众生的人,却也是最了无生趣的人。
他的话顿在了喉咙里,凶荼却没有他这样敏感,持刀单膝跪立,仍是一脸痞气笑容,仰头看着文华熙道:“仍然是你亲手来取我性命?”
“好,败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文华熙摇了摇头,跪下身来,拂袖擦拭着他面上的血迹,语气竟有些惘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你面前,也许我只是想最后自私一次……”
话音未落,他便阖上了眼睛,一头栽倒下去。
最后他也想抱着一点温暖死去,凶荼至少是坦诚的,热忱的。
凶荼立刻弃了刀抱他在怀,面上的神情他已看不清了,但抱着自己的手前所未有地在发抖。文华熙平和地微笑着,想要劝他别在意老病生死,忘怀了永世不见,开口却脱不了俗,仍是似嗔似叹的一句:“唉,早和你说过……对我好一点……”
“没、没有……你没有!!!你从没说过!!!”饶是凶荼已见过文华熙孱弱无力的样子千百次,此刻心中还是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怖,眼泪惊惶得流干了,方才还气概冲天的豪杰竟恍恍然流下了大滴血泪,双眼一片模糊,只有脑子里一双紫耀石般的美丽眼睛栩栩如生,仍在不住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你没和我说过……是我,都是我的错……!”
“哪有什么错对、真假……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这是天地命数,冥冥使然。”文华熙无奈地眨了眨眼,还想再嘱咐句什么,却忽觉心头一松,眼前一亮,竟是天光彻底大亮,蔓延春草都冲破了台下兵士沉重足铠,丰饶地铺在了他身下。
忽然之间他好像忘了所有事,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在此,自己身上的血泪是何人所流,身下的土地又是谁的步步血莲浇灌而成,他只想欢欣地笑一笑,再道句珍重——
笑意刚刚凝到一半,他便茫然地眼神涣散,五感俱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陷入了永恒的,寂静光明。
狴艳拍案而起,披风扫翻了王座旁的仪仗,渊明更是挣扎着蹒跚站起,只有凶荼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他们骗我,你明明还有几十年,明明还有,他们都骗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口向天,鬓发披散,竟是七窍流血,声嘶力竭地大笑了出来,至笑到自己喉咙嘶哑,干咳不止,口形徒劳地大张,竟是呜呜咽咽地吞咽着空气干嚎起来,嘶哑如猿啼枭鸣,令人耳不忍闻眼不忍看,状若疯癫,喉头泣血,偏生还无知无觉地抱着怀里尸体发狂地向着台上只余最后一抹青焰的炉鼎冲去。
狴艳一同震惊地失了语,身旁谋臣立即挥手:“放箭!诛杀乱臣贼子!”
“你们还等什么,放箭呐!”
台下军士也被震慑,迟缓许久才来得及放箭,这几步却已足够凶荼奔至炉鼎面前。渊明起身欲阻,母亲的话却又回荡在耳边,眼看着大萨满僵硬身躯,他不知为何迟缓了一刹,当即便被凶荼撞翻在地,眼看着万千箭雨铺天盖地射向那不世身躯,铁箭箭头寒光倒映着远去的蒿野花的艳影,瞬间便扎得凶荼身如草垛,血喷如蓬。
然而凶荼一身屹立,岿然不动,竟是深深护着怀中平静尸身,没有箭雨擦过文华熙身上哪怕一片衣角。
他二人早已被血浸透,文华熙一头雪发只有发梢还微露霜白,无辜地摇曳着。眼见凶荼失心疯一般嗬嗬痴笑着抱文华熙走到了火前,竟是肉身入火,连狴艳身边的谋臣也面色铁青,被惊吓得不敢言语。
那青色火苗窜天而起,霎时便将二人血污衣角吞噬得干干净净,倒是还了他们一身清静,只余骨灰。凶荼任烈火焚身皮肉皲裂,仍惊惶而又爱重地护着怀里那张安息的无瑕面容,仿佛闻不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发出了焦臭味,剧痛中整个人都变作一块外焦里嫩的血淋淋烤肉:“你被剔了骨头,再没有来世,那我还你……我还你……”
“不,不对,那一刀是我还你的,现在我要你欠我,你不是最仁慈最公正吗?当着天地我说过你就是我的王后,我的伴侣,现在是你欠我了,你来还我啊,还我啊!!!”
火中影影绰绰一对人影,是疯了的魔王低头深吻他沉睡的心上人,不知何时他口中流出无数鲜血,竟随着火苗一同涌入了文华熙口中,火焰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辉煌艳红,丹朱潋滟,哀嚎声也化作了喜乐,仿佛这才是本该有的封后大典,结成一双单相思的爱侣。
渊明失神地锵然一声跪倒在地,眼见神明选中了那个异类,却到底还是和魔同归于尽。也许神魔本无界限更无爱憎,不过是彼此寂寞,永生孤冷,宁可不死不休,炼狱天劫,也好过被雪原无声覆盖。
狴艳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火光吞噬尽了她年少时曾恋慕过的一张面容,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却是消失为片片飞灰,由炭黑的青铜鼎中飘出,落到眼前却变成了打转的调皮雪花。
她伸手去接,雪花便碎了,她和渊明一同急急奔到那双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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