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华信步走到画室,看了文元画的《渔家儿女》赞不绝口,后又看了这幅名为《雨后春笋》的年画也表示了赞赏,心中不禁涌出了一阵隐隐的骚动。
从画室出来,郑东把她引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就在房间内古今中外地神侃闲聊了起来。那天他特别有兴致,文思若泉涌,口若悬河,从《红楼梦》吹到《水浒》,从林彪事件吹到江青轶事,苏荣华听得津津有味,忘记了时间,后来郑东竟然落落大方,甚至有点得意洋洋地把这位漂亮的女军官领到了招待所食堂,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共进午餐。
乒乓球比赛结束后,苏荣华返回了部队医院,那是古都市郊区的一家部队医院。第二个星期天,郑东应邀造访了医院,在那儿盘桓了一天,只到日暮才被苏荣华送出了营区,搭上丁去城里的最后一趟班车。
他们开始书信往来。那时的书信都是很**的,他们只谈文学、历史、哲学,写信时的郑东灵感勃发,妙笔生花,**书信写得既正统又充满诗意,间或还有几首诗词夹杂其中卖弄才华,目的大约也是为了赢得芳心。
他们的最终分手是一年以后的一次突发政治事件,使得原本可以发展的友情断裂了。在郑东来讲是自尊心作怪,在苏荣华来讲是女性的矜持和小军官的倨傲,间或还可能隐含着再观察观察的意思,使这次类似青梅竹马似的爱情失之交臂。
郑东在文元老师的悉心指导下完成了《雨后春笋》的创作。恰逢上海美术出版社来挑选1975年的年画,编辑们一眼看中了这幅反映部队新生事物,又符合时下深入学习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理论政治形势的作品。况且当时的上海两位头面人物张春桥、
姚文元的两本小册子《论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和《论对资产队级的全面专政》也被郑东画了进去。于是当场拍板列入1975
年年画缩样,在上海出版。
不久,《雨后春笋》一画又选人全军美展。在军区预展期间,有位司令员提出,这张春桥、姚文元的书怎么能和马克思、列宁、毛主席的书并列呢?这意见由文元转告给了郑东。
郑东不以为然地说,不能并列就改掉好了,于是文元老师三下五除二把张、姚书全部改成马克思、列宁、***的书。这一改不要紧了,上海方面以为是政治阴谋,美术出版社党总支书记报告了市委书记马天水。马书记又报告了党中央副主席王洪文,王副主席那时政治上有点失落,正在他造反起家的发祥之地小病大养,于是把这事看成了政治阴谋竟批示要严肃查处。消息传到部队人人慌神,这王洪文那时是中央副主席,张春桥是总政部主任,来头都不小。团里听说是政治事件压力很大,原来郑东是准备提拔到营里当书记官去的。这一任职通知被压了下来。这时父亲所在的兵团也被解散,复又出任省农垦局局长。郑东与父亲一商量还是复员回古都市吧。郑东就这样离开了部队。
离别部队之前,他最后一次去了野战医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荣华。苏荣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当时非常平静。郑东的本意是来告别,顺便想摸摸这个老同学对他们今后关系的底。因为战士复员回去就是工人。这工人与部队小军官之间是有身分和地位上的差距的,他当然也并不希望荣华也像他一样去当老百姓,听说她正被院领导推荐去上军医大。在苏荣华那间干净、整洁的宿舍里,他们都在王顾左右而言他。郑东又是强作镇定地大吹了一通马列主义理论,古今中外的文学、历史,国际国内政治形势。他没告诉她他遇到的那个倒霉政治事件,只说父亲已回到了古都市,他原来是从兵团去当兵的,今年的政策可以随父母回城,还是复员的好,她也未表示反对。一天时间就在牛皮烘烘中过去,只到夕阳西下,临分别时他们连手都来握一握,她似乎若有所思,但只是默然无言地送他去了汽车站,他深深地失望,还强作潇洒。
临别时,汽车开动了,她说:“希望你来信。”郑东心里沮丧极了,这小军官八成里看不起我这个老百姓丁,算了,大丈夫岂能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拜拜了你,苏荣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极端的自卑,又使他变得十分自傲,去你母亲的“司令的女儿”,去你母亲的傲慢的小军官,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子不再为这荒唐的爱情浪费才华,浪费笔墨了。
他就这样带着自己失落的初恋,愤愤不平地告别了军营。夕阳里响起了一阵一阵激昂的军号,那是下班的号声,郑东感到这军号非常悲壮,军营渐渐远去了,并逐渐变小变得十分模糊而遥远,
远远的树影中一群寒鸦飞来飞去。一个女军人的剪影在萧瑟的秋风中向他挥手,而他却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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