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楼进入餐厅,从酒柜里取出两瓶勃艮第红酒,用藏在暗格里的特殊针管分别抽取了两管液体,而后藏进袖管里。
当他回到卧室时,看见杀青口中的“小狼狗”(他才不信什么洗心革面的鬼话,那个讨人嫌的黑帮分子绝对是条狡毒的豺狼)正绕着他的讨好对象摇尾巴,这让里奥很有一股将对方扔回监狱再蹲个八百年的冲动。
“……分开还不到五分钟,我就开始想你了。”那个不要脸的家伙说,与杀青之间的距离近得令他火大,“我真怀念我们一起行动时的配合默契。之前的约定还有效,对吧,我当你的好助手,而你离开这个破岛的时候带上我……”
杀青歪着头看他,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
里奥静静站在门边看着,也在等待他的答复。
端详片刻后,杀青终于开口:“最后一次。”
夏尼尔目光乍亮。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脱离我擅自行动,那就各走各路;如果你碍到我——”他危险地停顿了一下,声音锋利如刀:“看在前两天的份上,我会帮你入土为安。”
夏尼尔悚然而又舒了口气地保证:“用我父亲、祖父和曾祖父的名义发誓!”
杀青像安抚大型犬一样拍了拍他的脸颊,后者激动得几乎要舔他的掌心。
黑发探员冷眼旁观,脸色阴沉而峻切。然后他走进来,一把揪住夏尼尔的衣领拖开,在对方发飙之前寒声道:“想来调查局喝茶吗?”
夏尼尔牙根紧咬,几乎要当场拔出枪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换衣服——‘如果你不介意’的意思是:我很介意——你干嘛不识相点滚出去?”
联邦探员用的是审问重案犯的严厉语气,因业务熟练而威压十足,顿时勾起了夏尼尔的不堪回忆。曾深受其害的前科犯铁青着脸,忿然甩门而去。
杀青耸耸肩,脱掉身上腌菜一样烂糟糟的迷彩服,打开衣柜甄选合适的新衣,“其实我想先洗个澡,身上都是海盐味……”他咕哝着,冷不防被另一个男人从背后抱住。
里奥紧贴着他光裸的后背,把脸埋进他颈后发间深嗅了口气,“我跟你说过,别跟那家伙走太近,他是个人渣。”
杀青反问:“这个断定,是出于警官的经验,还是炮友的嫉妒?”
里奥知道不仅仅是前者,但他被后者“炮友”的定义刺痛了胸口,皱眉道:“炮友?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杀青冷淡地回答:“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就像在厕所的格间里痛快打一炮,回家一觉睡醒连对方的长相都记不起来。”
里奥深深地叹了口气,握着他的肩膀扳过身来,“别跟我赌气,杀青,你知道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哦,不,有一点差不多,我确实连你的真实长相都不知道。”幽暗中他盯着近在鼻端的杀青的脸,按捺许久的好奇一发不可收拾:“这张脸是真的吗?还是凶杀城堡里见到的那张?还是那三张模拟画像其中的一张?还是我从未见过的某一张?杀青,你对我隐藏了太多太多,整个人都像藏在迷雾后面——然而你还希望我对你坦诚相待,你不觉得这么做有点过分吗?”
“过分吗?比起你一直以来打算对我做的?难道我非要蹲进监狱,才能得到你的真情实意和宽恕后的怜悯?”杀青冷笑道,“得了吧,你对我隐藏的部分并不必我少,我们双方各有保留,因为我们谁都不敢相信对方。既然如此,干嘛不痛快承认,你对我不过是玩玩而已呢?除了对手和炮友,你能再想个词概括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比如,情人?上帝啊,那你打算把你亲爱的、可爱的、惹人怜爱的准姐夫放在什么位置?”
里奥怔忡了。
他没有想过李毕青。从涨潮时重回海蚀洞,一直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想到过他的男孩。
——他本来就不属于你,完全是你一厢情愿的暗恋。杀青尖刻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下个月他就和你的姐姐订婚了,你打算怎么做呢,抢新郎吗?还是躲在小屋子里暗自神伤?噢,里奥,你可真是个悲剧。
里奥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他知道这些话并非出自杀青之口,是永不能实现的秘望对自己发出的嘲笑回音。
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觉得自己简直渣透了——他爱李毕青,好吧,这不是错,可转头又跟另一个人纠缠不清;他不可能爱杀青,这也不是错,但他却强人所难地上了他,在对方明确表示自己无法接受的情况下。
就是因为自己的首鼠两端,所以才造成现在这种无言以对的局面……他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床沿,弯腰用手掌撑住了前额,感觉大脑一片混乱,太阳穴隐隐作痛。
“……对不起。”他低声说,对李毕青,以及杀青。他厌恶只能致歉的自己,却又找不到更好的字眼——其他任何说辞都像是在推卸责任。
杀青走上前,轻轻拨开他的双手,托着下颌抬起他茫然的脸:“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你忘记那个不属于你的人,全心全意地看着我——就算立场对立,就算不能像正常情侣一样相处,你的视线也只能放在我身上,像追逐月桂女神的阿波罗,永远追逐我。”他宣誓般说完这段话,低头吻上了里奥的嘴唇。
里奥麻木地接受着这个吻,觉得自己像棵被白蚁蛀到芯里去的树干,岌岌可危地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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