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和白绮歌的无礼举动并未受到遥皇呵斥,闭上眼一声叹息,风烛残年的老皇帝说了这一生最没底气的一句话:“给朕些时间,朕……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离去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遥皇一声苦笑,枯瘦手掌紧紧抓住搀着他的易宸暄。
“父皇?”
“暄儿,他终归是你的兄弟。”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易宸暄,遥皇松开手坐到榻上,语气凉薄三分,“偶将军,把五皇子送回遥阖殿,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见面。”
“末将遵旨。”
如此结果易宸暄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既然选择了保他何不坚持到底,软禁算什么意思?对易宸璟的愧疚作祟么?抑或是警告他不要再玩这种阳奉阴违的危险游戏?易宸暄忽地生出几许蔑视,原来这个权掌遥国数十年的老家伙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懂得做事要做绝才无后患的道理。
不过,至少他还站在易宸璟之上。
本该是了结一切、真相大白的日子,因为遥皇离谱的偏袒竟有了九分荒唐意味,易宸璟沉默着离开寝殿,沉默地步履匆匆,浑身上下除了手掌外几乎冰冷透顶——唯有与白绮歌紧握的手是真实的,其他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只是一场无聊的玩笑。
“你明知道顶撞皇上没有任何好处,到底在恼火什么?”白绮歌任由他拉着,纤细手腕一圈红印。
易宸璟不想回答,放慢脚步让白绮歌不至疲惫地跟着他疾走,两只肩膀终于又并排靠拢。
“父皇说过,北征归来后会封我为王,也不知道我们走过的那些土地会不会有哪一片将成为我们的新家。”与故作轻松的语气相对应的是一张看不见表情的脸,易宸璟试着露出笑容,结果只是动了动唇角,全然忘记笑是一种怎样的动作表情。笑不出来就不笑吧,戴面具的日子他过得够多了,也许在白绮歌面前他可以放下所有戒备露出真正的表情——难过,或者心伤。
原以为太子被废后皇储之位是二选一的抉择,没想到争来争去却是一场糊涂仗,从小就被当做棋子任人摆布的失宠皇子怎么可能被列入考虑范围?易宸璟想笑,自嘲地笑,笑自己自不量力,笑自己痴心妄想。如今易宸暄高兴了吧?即便罪行被揭露也有父皇极力袒护,以后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而他不得不默默退出争夺,好的话封个王爷老死异乡,也可能在什么时候因为“意外”断送性命,谁知道呢。
从未有过的沮丧。
“易宸璟,你看着我。”近乎命令的语气来自白绮歌,易宸璟下意识转过头,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啪地一声,指印未去的脸颊又多了一抹疼痛。
愕然看着薄唇紧抿的白绮歌,易宸璟不知所措。
“还没清醒?要不要再打两巴掌?”白绮歌再度抬掌,认真神色绝非开玩笑。
易宸璟皱眉,一把抓住半空高悬的秀手:“你干什么?”
“打醒你。”
“没心情和你闹。”
易宸璟忘了她是白绮歌,野蛮得很,才一松手,另一侧脸颊又是清清脆脆一耳光。这一耳光彻底打破了他的忍耐,积攒到快要放不下的各种情绪瞬间涌进脑海,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却找不到宣泄之处,憋得想要发疯。
她总是轻而易举地让他原形毕露。
那两巴掌看似用尽力气却并不疼痛,柔雀尖轻揉着遥皇留下的掌印指痕,片刻前抡起胳膊抽人的白绮歌忽而变得温和:“给你一夜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从长计议,倘若你还是胡乱恼火找不到方向,我就一直打你,打到你清醒为止——当然,我会陪着你。”
大掌覆在微凉的手背上,易宸璟闭上眼深深吐息,感受着独属于白绮歌的气息。
冷静,像她一样,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不要死心,顽强地寻找着一线希望。
这样想着,那些盘踞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愤怒好像被驱散一般,不过片刻便消去大半,重新锁回最深层的心底。
睁开眼,伤疤横陈的容颜正静静对着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清晰。长长舒口气,易宸璟将单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依靠熟悉的气息、温度恢复俱疲身心。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那要看你表现如何。”白绮歌挑起眉梢,唇角点点笑意,“巴掌打过了,你还犯浑的话,就算甜枣到嘴里我也会再把它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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