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再听不见半点声音,连喘息也归于安静。
白绮歌轻叹,抬手抚上那双不甘圆睁的眼。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罪孽都该随着逝者烟消云散,活着的人应当忘却爱与恨,唯有这样才能继续行走人世。
“皇上驾到——”陶公公尖锐嘹亮的吆喝惊破沉寂,禁军营士兵们急忙跪拜迎接,白绮歌和易宸暄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门口,表情各有微妙。
剧烈咳声比身影更先一步到达,在房内就能听见陶公公不停劝着遥皇慢点儿、再慢点儿,语气里满是担忧,等到遥皇步履匆匆走入房中,一众人等都愣了愣——这人真的是他们的王,那位叱咤半生的遥国皇帝吗?
苍白发青的面色,虚弱起伏的胸膛,呼吸中都仿佛听得见五脏六腑被病痛摧残吞噬的声音,前几日还说很快就会病愈重整朝纲的君主,竟在一夕间苍老如斯。
“父皇,您怎么亲自来了?太医说您要多休息,这种小事交给陶公公就好。”易宸暄急急忙忙走到遥皇身边想要搀扶,不料却被遥皇一把甩开,略显浑浊而锐利不减的眼神直直盯看。
“韵儿为什么在你宫里?”
易宸暄深吸口气:“请父皇容儿臣禀明。这件事都是敛尘轩妾室素娆所为,与儿臣并无半点关系,只因当初儿臣曾与左丞相有过往来,那罪妇便咬定左丞相所做见不得人的勾搭都与儿臣有关,所以就劫持了敬妃娘娘到遥阖殿行凶。父皇应该知道,儿臣向来喜静,遥阖殿侍卫下人极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这罪妇钻了空子偷偷潜入,儿臣从御花园散步回来刚进房便发现床上有人,上前查探之际险些被从后面偷袭。这罪妇疯疯癫癫的下手没准,未能伤到儿臣却刺伤了敬妃娘娘,儿臣与她扭打间七弟与禁卫营就闯进来了。”
“一派胡言。”白绮歌冷冷插话道。
遥皇并未理会,转身朝向一众禁卫营士兵:“华都统,一五一十告诉朕,你们来时都看见了什么?”
“臣看见……”华都统顿了顿,不安地偷偷看眼易宸暄,狠狠咽了口口水,“臣看见的与五皇子所述完全相同。七皇子带臣等闯入时敬妃娘娘已经奄奄一息,而五皇子正与那疯女人厮打,身上还受了伤,后来那疯女人又想要刺杀七皇子,臣等怕伤了七皇子贵体便将其就地格杀。”
遥皇闭上眼睛似是在拼凑当时场景,片刻后睁开眼,终于肯理会白绮歌:“你说五皇子一派胡言可有根据?”
“五皇子所说疑点甚多,皇上细查下去自然找得到证据。”白绮歌不卑不亢,连头都不肯低下一低,“首先,素娆为什么要劫走敬妃娘娘?倘若她真的是为了报复五皇子应该向遥阖殿的人下手才对;其次,五皇子说与素娆厮打,我不明白,五皇子身强体健却制服不了一个浑身伤病的女子么?再有,刚才大家只看见五皇子和素娆一起握着匕首冲向殿下和敬妃娘娘,究竟是谁从中使劲掌握方向企图致殿下于死地,这个答案不应该只听一家之言吧?”
“皇子妃的意思是说,想要杀七弟的人是我喽?”易宸暄反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无非是没有证据罢了。白绮歌看也不看易宸暄,面上表情冷若冰霜:“是或不是,皇上心里应有思量。”
对于白绮歌的质问,易宸暄表现得满不在乎,在遥皇心里他和易宸璟孰轻孰重不是早有定论了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遥皇偏袒他这点是众所周知的,先前追杀易宸璟是这样,这次一定还是如此。
不过,事情似乎并不像易宸暄想得那么美好。
“暄儿,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告诉朕,劫走敬妃又伤她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刻意控制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那双与易宸璟极像的眼眸里冷光泛泛,死死锁定在易宸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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