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焰已昏,斯人独憔悴,燕无双倚在软榻之上闭目养神,绝丽的容颜上略带病容,面色苍白如雪,不时地轻咳几声,在旁边伺候的侍女并非凤仪门弟子,这一次南下事关重要,所以她将全部实力交给了凌羽,不是不知道凌羽夺权之心,可是若能恢复凤仪门昔日声威,她倒也不介意牺牲一些权力。当初凤仪门众弟子,便以她和凌羽最得凤仪门主器重,都有继承大位之望,但是最后凌羽得到了门主之位,燕无双心中不忿,便和纪霞、韦膺联手,分割凌羽的权势。但是比较起来,燕无双仍然是众人中最忠于凤仪门的,之所以和凌羽争权夺利,却也是为了她不信服凌羽能够撑起大局,这一次凌羽便是以大局为重的理由说服了她,才让她决定亲自出手刺杀石观,更将所有人手都交给凌羽指挥,自己留在月影轩后面的密室养病。
耳中传来脚步声,来人步履分外的匆忙慌乱,就在燕无双疑惑地睁开眼睛的同时,一个十八九岁的绝艳女子走了进来,虽然对她自己来说已经是尽力遮掩身份,可是不论是头上钗环,还是玉腕上钏镯,以及衣履裁剪质地,都可以看得出来人的身份尊贵无比,只是如今她的面上惊惶无比,扑到榻前悲声道:“师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师父他们全都出事了。”
燕无双只觉得娇躯如坠冰窟,支起病体,一把握住那女子皓腕厉声道:“灵湘,你说什么?”
纪灵湘泪流满面,将从南闽得来的消息一一说出,虽然凤仪门众人全部葬送在仙霞岭上,无人返回报信,可是陆夫人一行到了浦城之后,向官府说明了途中遇匪,禁军皆没的事情,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六百里加急报到了建业,纪灵湘身为南楚贵妃,长侍君侧,几乎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自己可以从字里行间猜知真相,若是凤仪门还有人在,绝不会让陆夫人一行平安到了浦城。忧心忡忡地等了数日,又从尚维钧那里得到确讯,仙霞岭上积尸如山,堆成了京观,惊骇了无数行人。纪灵湘得知凤仪门全军覆没的确切消息之后,便趁着今夜国主赵陇宿在王后宫中,私自出宫来向燕无双禀报。
燕无双只觉心痛如绞,不能自持,张口欲言,已经是一口鲜血吐出,纪灵湘连忙取了桌上的茶杯,上前服侍燕无双,燕无双略略平静下来,就着茶杯喝了两口温热的香茗,正欲抬头细问,突然胸腹间剧痛无比,愕然下望,只见一只素手紧握短剑,那短剑的剑身全部没入自己的胸口。燕无双一掌击出,纪灵湘被她推出,撞击在房门上,半晌才站了起来,口角溢血,花容如纸,大笑道:“还好,还好,师姐的伤势不轻,要不然这一掌便可取了我的性命。”
燕无双神色漠然地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纪灵湘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戾气,狠狠道:“因为我要活下去,我不想做你们的棋子,我纪灵湘如今已经是堂堂的贵妃娘娘,可是在你们前面却只是一个寻常卒子,我不甘心,可是我也不敢反抗,我知道你们若要我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如今不同了,师父和门主她们都死了,再也不能威胁我了,唯一令本宫寝食难安的就是燕师姐,你们这些人和我不一样,你们才是凤仪门嫡传弟子,一旦师父她们的死讯传回,这凤仪门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你若想重振凤仪门,必然会难为于我,你若不想振作,也可据有千万金银。荣华富贵,谁不喜爱,我纪灵湘不想和你们这些穷途末路的人一起走上不归路,也不想放弃这诺大的财富。只要你死了,凤仪门就只剩下我和灵雨,灵雨那妮子一心只扑在音律上面,武功平平,又无权势,我要对付她易如反掌,到时候这一切都是我的。手中有这许多财富,又有义父支持,更为王上宠妃,想如何就如何,我不杀你,怎对得起自己呢?”
燕无双惨然笑道:“好,好,你够狠,不愧是凤仪门弟子,只可惜南楚江山岌岌可危,我却要看看你可以横行到几时。”说罢拔出插在胸口上的短剑,鲜血狂涌而出,燕无双玉手一挥,电闪流虹,掠过纪灵湘面颊,透入房门,纪灵湘只觉面上一凉,伸手摸去,纤指上皆是鲜血,不由大骇。凝神瞧去,只见燕无双已经闭目而逝,这才敢走到铜镜之前,仔细察看面上伤痕,幸好只是一线血痕,若是敷上宫中秘制的伤药,旬日可愈,这才放下心来。铜镜中略嫌模糊的丽人影像露出粲然的笑容,然后便是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飞刀射入了躲在屋角瑟瑟发抖的侍女体内,室内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
檀香袅袅,春风入罗帷,灵雨凝神抚琴,一曲《猗兰操》从指下淙淙流出,一曲终了,灵雨轻轻叹息,又忆起那自称四公子的英俊男子指点自己琴艺的情景,低吟道:“幽植众能知,贞芳只暗持。自无君子佩,未是国香衰。白露沾长早,青春每到迟。不知当路草,芳馥欲何为。(注1)”
有意无意地拂动着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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