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贪财,只要给钱就行了。然而既贪财,又好慕风雅,这就偏偏逼人想出个风雅的行贿之举。
徐元佐倒是阅历丰富。大手一挥:“好对付。”
“哦?”
“他既然好慕风雅,肯定写有墨宝吧。我出钱买下几幅,如何?”徐元佐道。
李腾笑道:“冯保的字倒是还行,不过你真要舍得下本钱,就去买他的琴。他所斫之琴,品质尚属一流。而且颇为自得。关键是卖得死贵。”
“明白了。”徐元佐道:“三千两,等会便付诸同风,一切凭君打点。”
李腾怒道:“我要拿两千两都死活说了半日,给个阉人却这般爽快!”
“因为他用不了多久就能给我带来远超三千两的回报呀。”徐元佐说得理直气壮:“要等你给我带回红利,说不定得‘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李腾只好认了。面对徐元佐这种跌进钱眼里的奸商,再大的道理也大不过利润。
李腾走的时候,徐元佐已经安排好了现银,随车一同带去了李腾的住处。这让李腾颇为高兴,仿佛看到了上古高义之风。真正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却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此大张旗鼓地运银子,肯定是会传出去的,而这正是徐元佐来到京师的第一炮。
徐家子身携重金上京,他到底想干什么?
谁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尤其是高拱。
所以高拱试探张居正,张居正正想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便故作无知,顺着高拱的意思约见了徐元佐。而且还是秘密约见。请徐元佐天黑之后去张府侧门,有人接引而入。口信中尤其强调不足为外人道,原话就是“勿聒噪乱听”不要瞎哔哔。
徐元佐休息了一天,总算再踩着地的时候不觉得飘了,这才带了三五个侍卫,前往张居正相府。论说起来张居正与徐璠是同辈相称。所以徐元佐的拜帖上应该自称“世侄”,然而政治人物最重“名”,在不明真相之前乱攀亲近很容易导致被动。徐元佐想了又想,终于找到了一个更进退自如的身份。
仰慕者。
一生俯首拜太岳小的徐某。
徐元佐的拜帖上如此自书。
“太岳”既是张居正的号,也可以理解为山岳崇拜。
“一生伏首”。不管是对长辈还是前贤,都是可以用的。
至于“小的某”,正是近年流行。要是觉得过谦有失人格,且看戚继光、李成梁的拜帖,那姿态远比徐元佐低了不知道多少倍。“门下沐恩”、“门下走狗”,都是两人每书必用的,须知这两人可是帝国的北方干城啊!
若是真心仰慕,说得肉麻点倒也无妨,可惜徐元佐对张居正的评价不过如此,所以也就适可而止了。
张居正结束了一天的公事,一边啜饮参汤,一边翻着下人送来的拜帖。当他看到“一生伏首拜太岳”的徐某时,忍俊不禁,面露笑意。在外界都只以为徐元佐是徐璠的亲儿子时,张居正却是知道徐璠只有一个儿子徐元春。而且因为一直保持联系,所以也知道徐家并没有添丁。这人应该是宗亲继子,或者彻底是外人瞎猜的。
不管怎么说,能够如此乖巧地把握分寸,难怪能够被徐阶所器重。
“请进来。”张居正放下参汤,用绸帕轻拭唇边汁水。
管家游七连忙出去偏厅请徐元佐,生怕耽误了老爷的要事。
徐元佐天黑之后过来,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边观赏墙上挂着的书画打发时间,一边盘算着是否要早点告辞离开。游七进来时,徐元佐总算松了口气,笑问道:“大人可是国事繁忙?徐某明日再来也是一样。”
“大人”在明朝还是长辈的意思。皇室称阁辅大臣为“老先生大人”,表示尊重重臣。徐元佐称张居正为“大人”,则是因为两家关系非同寻常,多少有些套近乎的意味。
游七果然又低了低头,道:“相爷请徐公子至书房一见。”
徐元佐觉得游七这个“相爷”用得颇为传神。正可见他没少在外人面前喧嚣张居正的权威。同样都是首辅的管家,徐诚可是从来没称呼过徐阶“相爷”,只称“老爷”。
徐元佐这一走神,紧张之情倒是卸去不少。说起来自己经历非凡,所见最高级的官员也就是即将会面的张居正了这可是真正的国家领导人。
张居正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即便夜深在家,燕居道袍上也没有丝毫褶皱。至于冠巾鬓角,更是一丝不苟。
徐元佐进了书房,推金山倒玉柱,以子侄礼拜见这位宰执天下的未来权相。
张居正虚抬手臂:“坐。”
徐元佐这才挨着边坐了,双眼盯着脚下青砖,不敢直视宰辅。
张居正倒是细细打量了徐元佐一番,心中暗暗赞道:虽不见有恩相之貌,却实有恩相之神!
徐元佐对徐阶颇为敬慕,而徐阶修身养性的功夫也日臻化境,走在他身边难免会不自觉地向他学习,乃至于模仿。只是寻常人哪里能学得出宰相那等昂然挺立,不卑不亢的风度?也只有无父无君的徐元佐才能得其一二。
“敬琏。”张居正客气地称呼徐元佐的表字:“此番入京舟船劳顿,何不好好休整数日?”
徐元佐连忙拱手道:“蒙幸见招,元佐恨不能插翅而来,焉有心休整?更何况松江至京,海舟迅捷,只短短十五日便到了,并无劳顿可言。”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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