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你已经怀孕两月有余,”贺溟叹息一声,“我从楚国回来的时候,落霞谷已经没了你的身影,出去一打听,才知道你竟嫁到了这秦家……我紧赶慢赶,就是想来送避子丹,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我,我不能生下他吗?”
“你真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样子吗?”贺溟冷哼一声,“就算有我陪着,我也不敢保证你这幅身体能平安生下他,父子平安,就是奢望。”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你和孩子,只有把握能保住一个。”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也太让人无措。
谢春飞抚着小腹,脑子里乱做一团,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贺溟看了他一会,沉声开口:“这个孩子,暂时还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用命换他……如果你决定不要,就和我回落霞谷,我为你落了他。如果你执意要生下他,那我便回去了……我在秦府里留三天,给你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若是决定不要他,那就来找我,我带你回落霞谷。”
“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虽说我作为你的师父,看着你长大,我是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孩子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但是这件事的决定权毕竟还在你的手里,我也不能多加干预,我等你自己做选择。”
谢春飞眼里流露出几丝动容,他看着眼前这位长辈眼角细细的纹路,想起来小时候,他刚到落霞谷的时候。
因为怕生,谢春飞不怎么和贺溟说话。贺溟却没有责怪他,去劈了几根青竹,为他扎了个风筝。
那时候贺溟还很年轻,自己也是个孩子,成天变着法逗谢春飞开心。时光匆匆,他长大了,贺溟也老了。
“好,待我想想。”
谢春飞为贺溟安排了一间厢房,又唤了仆人把打翻的碎瓷和汁水收拾干净,这才回去接着看书。可是之前的那本书,他翻了一个下午,竟然一页都没看完。
他是被秦纵推醒的。
秦纵看着谢春飞醒了,轻轻笑了一下:“春飞怎么睡得这样死?我唤了你好几声,你都没醒。可是这怎么行呢……”
秦纵掐着谢春飞的侧脸:“你再不醒,饭还吃不吃啦?”
谢春飞脸上浮了些红,他打掉秦纵那只使坏的手,小声道:“你就会戏弄我。”
秦纵半扶半抱将谢春飞从塌上铲了起来,然后伸手将他半散的长发用长簪绾起:“你最近胃口不大好,可是饭还是要吃的,还要好好喝药,不然你抱起来都硌手了!”
谢春飞知道这人爱戏弄自己,嘴里就没个正经话,没有理他,去叫仆人传晚膳。
晚膳有一道八宝鸭,一道清蒸鳜鱼,还有一汤两素菜。
谢春飞胃里压制不住,一股酸意泛上来,忍不住扶着桌子干呕了起来。
“春飞?你怎么了?”秦纵过去扶着他,看着谢春飞苍白的脸色,有些焦急,“要不要我叫大夫来?”
“不用!”谢春飞抓住他,又似是解释,“我师父来了。”
“你师父?贺溟贺师父?”
贺溟的大名,秦纵还是晓得的。
“对,他给我瞧过了,说是我……我最近肠胃不大好,要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谢春飞垂下眼睛,视线飘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不是想要和秦纵说谎,只是他实在没想好,这个孩子的去留。
“阿纵……”谢春飞的声音很轻,他的眼神在一片柔和摇曳的烛光中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我和孩子……如果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一个?”
秦纵勾唇,将人抱了个满怀:“当然是你啦,春飞,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你……至于孩子,还是等你身体调理好我们再要吧。”
谢春飞趴在他的肩膀上,眼眶湿了,双手慢慢攀上秦纵宽厚的后背,回抱着这个男人。
他想陪着秦纵,走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不能因为这个孩子,就丢下秦纵,叫秦府刚刚挂上红绸,就要换上白绢。
“阿纵,三天后我要随着师父回一趟落霞谷,师父有些东西要交给我,约摸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贪恋红尘也罢,无非都是放不下人间这一个秦纵罢了。
十余年的陪伴,这个人早已经刻入心底,那声哥哥已经融入骨血……他所有的私心,都是想要和秦纵白首到老。
“嗯?要回去么?可是我不想放春飞走……”
秦纵像只狼狗一样,将头埋在谢春飞的发间拱了拱。
谢春飞强笑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嗯,早点回来啊,一个月就要回来。”
“多一天都不行?”
“不行!我会想你!”
这个人还真是像个孩子一样。
既然如此,这些事还是不要让秦纵知道了,平添一份烦恼。他希望他的阿纵,能永远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三天后,谢春飞来到贺溟房前。
贺溟见着是他,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春飞,我很高兴你能想得通。”
谢春飞弯起淡色唇瓣,笑了一笑。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整个人清减了一圈,在燥热的夏风中,也似是一片枯瘦的叶子。
贺溟将谢春飞带回了落霞谷,熬了一碗乌黑的汤药,摆在谢春飞面前的矮几上。
谢春飞看着那碗药,眼神黯淡,迟迟没有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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