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即将被行刑的死囚。说到底,没有人可以真正置身于规则之外,天网恢恢,凡做下的,必将领受惩罚,行刑者总会到来,或迟或早。
苏宇青说过的,简宁就是他的法律,他早为自己选好了行刑者,他已视死如归,然而刽子手呢?谁愿砍下爱人的头颅?谁能砍下爱人的头颅?简宁做不到,至少,此刻的他还做不到。这一段感情,再不堪回首,再千疮百孔,再卑微、再不该,可毕竟美好过,毕竟温暖过,毕竟直到现在,望著这个人,他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别告诉我过去的事情,别告诉我你做过什么。”夜色中,简宁的面庞苍白如纸:“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总会知道的,总会记起来,到了那个时候……”
“那就到时候再说啊!”简宁蓦地拔高了声音:“为什么非得现在就告诉我?苏宇青,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舍得,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也……”他咬紧了唇,视线渐渐模糊,可有些话到底关不住,简宁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的,一字一句都锥在心上:“我也舍不得,我也想要一个假期,只属于我们的假期,不管过去,也不想将来,只有眼下这一点时光,只有你,只有我……至少把这个假期过完,至少再留一点回忆。苏宇青,别逼我那么快恨你,别逼我……”
“简宁,”苏宇青抱住了简宁,他的胳膊箍得那么紧,几乎让简宁窒息:“你真傻……真傻……”他低下头,去找简宁的唇,他们从来没有吻得这样慌张,这样磕磕绊绊,一切都乱了套,可是他们都顾不得了,他们舍不得挪开嘴唇,舍不得调整一下步调,他们不敢停下,不敢思考,过去、未来都生满了荆棘,他们只有紧紧抓住彼此,抓住这荆棘丛中仅有的,注定要凋落的一朵小花。
他们从上帝手里又偷出了三天的幸福。那三天里,他们在林间漫步,去溪边钓鱼,更多的时候,他们待在房间里,一次又一次忘情地纠缠,然而这幸福毕竟是偷来的,不安的阴云时时笼罩在他们头上。
简宁的头痛没有再发作过,可他渐渐发现,走在山间,他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知道山路在哪里转弯,哪里有溪涧,哪里有密林。这是属于另一个简宁的记忆,再怎么刻意忽略,过去终究还是一步一步追了上来。
这些事情,简宁都没告诉苏宇青,他以为苏宇青不会知道。可那天吃完早餐,简宁正对著盘子独自出神,苏宇青却走了过来,他叹了口气,抓起简宁右手:“不疼吗?”
被他那么一问,简宁才注意到,自己么指、食指的指甲已被啃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甚至都啃进了肉里。
“真是坏习惯。”苏宇青把他的手攥进掌心,牢牢握著。
“我才没这样的习惯……”简宁说了一半,不由怔住。是的,失忆后的他没有啃指甲的习惯,这个习惯属于另一个简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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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骨的寒意沿著脊柱直爬上来,明知掩饰是徒劳的,简宁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来。苏宇青却没有放手,他低下头,吻著简宁受伤的指尖,然后紧紧地、紧紧地把他拥进了怀里:“无论如何,不要伤害自己。”
这一天,他们没法待在别墅,房里太过安静,不安肆意滋长,这样默默相对,无异于一种折磨。苏宇青提议去林间打鸟,这个主意让简宁多少高兴了一会儿,然而看到那两管黝黑的长筒猎枪,简宁的心不知怎么的,竟蓦地沉了一沉。
“怎么了?”苏宇青望著他。
“没事,”简宁摇摇头,勉强笑了一笑:“我只是在想,我不会打枪。”
“我教你。”苏宇青背起猎枪:“你会学得很快。”
苏宇青没有说错,简宁学得很快,甚至太快了一些,装弹、上膛,所有的动作都熟极而流。枪声响过,远处传来“扑棱棱”的回应,那是一只大鸟从枝头直坠而下。
端著沉重的枪托,简宁手心渐渐沁出了一层冷汗,这一枪不是聪明或者天赋可以解释的,这种熟练只能来自于经验。林梢的风声尖厉得不忍卒听,一声迭著一声,仿佛催促著什么,某种令人窒息的东西直逼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厉害!”苏宇青倒显得兴致勃勃。
简宁不敢看他的脸,光是听到苏宇青的声音,简宁脑中已是一片混乱,许多画面挣扎著想要冒头,简宁知道他不能再对著苏宇青了,那只会让他的记忆复苏。他摸索著在一个树桩上坐下:“你去把它拣回来吧……我在这里等你。”
“你怎么了?”苏宇青蹲下来,把手按在简宁额前,简宁连忙闭上了眼睛。然而视觉被屏蔽之后,感官却空前地敏锐了起来,苏宇青指腹的温度、那关切的声音,温暖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鲜明,鲜明到让简宁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简宁知道他的承受力已经逼近极限,记忆不是仅凭克制就可以绕开的东西,他推开苏宇青的手:“我没事,只是累了。你先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有那么一会儿,苏宇青没有出声,然后简宁听到落叶被踩碎的声响,苏宇青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等到那声音完全消失,简宁终于站起身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可他知道他必须离开,他不能坐在这里,他不能等苏宇青回来,他不能再看见他,至少现在不行!
强烈的恐惧让简宁跑了起来,手里的猎枪是那么沉重,阳光穿过树林晃得人眼花缭乱,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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