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本就年岁不大,一见新奇玩意儿便挪不动步子,他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对着良宵说道,“这琉璃盏真是漂亮极了,哥哥你怎么不看呀?”
良宵笑了笑,“你还道谁都同你一般胡闹?看够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出来也够久了。”
其实这物件于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亲自得来,又是他与肖北决决定放于这摘星阁中。想来此物与他也是缘浅,再见之时竟隔了十载有余。
旧物仍在,人亦如故,唯有他拥残躯一副,苟活于这世上罢了。
此次肖北决出宫来此巡游,本轮不上他与似锦二人伴驾,却不料出行前夜,肖北决忽而令良宵随侍,似锦也便跟着凑了热闹。
说是近身侍奉,肖北决倒也不曾令他伺候,平素随意走动也未多加约束,似锦也便大了胆子,趁着夜色缠着良宵陪他来看这琉璃盏来。
摘星阁外,垂柳飘飘,端的是夜色阑珊。
似锦鲜少出宫,是故颇有些收不住性子,不由得走的快些想着多看看这醉人佳境。
良宵也便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倒也不曾催促似锦莫要贪玩。
方才他行礼之时起身不便,确是未曾有半分假意伪装,他腰骨受创,每日里均需多躺着修养些时辰,否则必是撑不过一日劳累,每每到了午后便直不起腰身,疼的满额冷汗,若逞论做些弯腰曲背的动作,勉强成行,更是生生要痛上好些个时辰。
他旧日里服了太多阴毒汤药,以至于寻常药物于他并不起效,非得吃些猛药重药才可缓解一二。
柳丝洇洇,圈起波光千顷。
“良宵哥哥,你看着湖水多清澈!”,似锦拍着手扬声笑语道。
他跑到那湖面廊桥之上,蹲下`身子去触碰那脉脉水纹。
似锦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良宵跟上来。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良宵不知何时竟是寻了处石阶靠坐着。
“哥哥,你可是乏了?”,似锦忙走了过去,伸手去揽良宵的手臂。
却不料触手竟是一片湿冷,那肌肤之上满是层叠冷汗,洇湿了大半里衣。
“没事.....我只是腰上有些不爽利,在这歇会便好。”,良宵声音低弱,眉间皆是藏不住的倦意。
眼见这般,似锦哪还会有半点玩乐的心思,连忙将人小心搀扶着,回了居住的寝居之中。
这寝居离肖北决所在之处稍有些距离,良宵虽是挂着陪侍的名头,却也不必近身伺候,只是不时陪肖北决用些佳肴,听他说上一会儿多年前的旧事而已。
红烛短幽窗,清风拂夜来。
似锦将良宵扶到小榻旁,几床衾被摞在一处,良宵倚靠其上算是稍稍缓解了方才难熬的苦痛。
他身上旧伤累累,光是折断的骨骼便数不清有多少处,更不用说受过的零碎折磨。十年来他在这生死关头几次游走,或许怪他命格太过凄苦,连那地府也不愿收留,徒然留他在这人世受尽磨难与屈辱。
醉春风已是用尽,那蛊虫没了压制,发作的更是阴毒,直将良宵折磨的整夜合不得眼,人也愈加消瘦起来。
亏得身边还有似锦帮衬,每至夜里便为他打些冰水回来倒至木桶之中。那蛊虫生性喜寒,若是浸于冰寒之中便可缓解一二。
“良宵哥哥,水我打回来了。你是要再歇息一会儿,还是现在便用?”,似锦将那木桶推入了屏风之后,开口问询道。
下腹处的酸软还尚可忍耐,四肢渐渐泛起了熟悉的隐痛,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不用些纾解手段,他定会是丑态百出,摇臀塌腰的求着男人操弄。
良宵伸手抓着那床旁的立柱勉力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便到了那浴桶旁。
“锦儿,你快去睡吧。我自己泡上一会儿便好。”
良宵自觉身子脏污,又满是昔日被人凌虐的痕迹。饶是他与似锦亲近,却也不愿令他多看,平日里换衣沐浴都是独自一人。
似锦知他习惯,也就不再多言,点头应下后也便退了下去。
井水温度颇低,指尖稍触便激起一个寒颤。良宵褪去了衣袍,便入了那木桶之中。
他身体极是瘦削,连那肋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寒意入骨,果然使得那蛊虫安分了许多,连那汹涌的情潮亦是偃旗息鼓,不再折磨于他。
许是良宵太过疲倦,竟是在那木桶之中昏昏入睡。再醒来时天已几欲破晓。
寝居之外隐约有些声响,想来是伺候肖北决的奴从提早起来准备着。
良宵出了浴桶,拿过挂在一旁的布巾擦拭起身子来。他的肌肤极白,犹如上好的白瓷一般。
待到擦净了身上的水渍,良宵正欲俯身取过一套干净的xiè_yī,却觉得眼前一片白茫,竟是有些晕眩,这才觉出额头上有些偏烫,想来是昨夜里着了凉,到了清晨便发起低热来。
(十五)
甜腻腻的桂花糕缀着糖霜,整齐的摆在玉盘之中,一旁的小火炉上煨着半壶梅子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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