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想说……”康岐安还傻乐,“我认为人到中年该转运了……岂不知人一生福分是有限的?时至今日,仍能看到你……你还愿意为我担心……就已穷尽一生的福分。安敢,安敢奢求其他?我贪心不足,还想转运,不该,不该……”
“你知道我爹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我娘生我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好容易活下来,但她落下了病根。”怀旻尽力稳住手,往伤口上撒止血药。“我爹说这是老天保佑,所以起名沐穹字怀旻,是为感怀曾沐浴上苍恩德。”
怀旻拍拍他的脸,确认他意识仍旧清醒,继续说!为何我母抱憾而终!我不信天命,康岐安,康岐安,我信人定胜天。我会让你活下来的,相信我。”
“你看你,就说一句舍不得我又掉不了一块肉……”
怀旻骂他我这是报你曾救我命的恩,现在还也还了,还敢饶舌便扔你在路边自己爬回去!”
……
“康岐安?”怀中之人说没动静便没动静,气息也越来越弱。“康岐安你要死先起来告诉我一声……”
此处离关口还有十余里,关内才有大夫。怀旻不是神仙,不能缩地,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办法。
冷静的最后底线崩塌,怀旻脑中一片空白,泪从眼眶奔涌而出。
怀旻的泪滴在康岐安的伤口上,他骤然睁眼,“哈哈哈……骗你的。你看,我……我没死。”
怀旻盯着他看,不知虚实,以为是幻象,又一遍遍摸。遂大骂:“混账东西!滚下车去!”
康岐安按住他的手,说:“你哭了……当真舍不得我。”苦笑两声,“完了完了,此生无憾矣……如何,如何再支撑得住?”
“我不会再上你当了。”怀旻说完低头一看,康岐安这次是彻底昏死过去了,任凭他怎样叫骂,再无回应。
康岐安在大夫替他疗伤时痛醒过一次,看见了怀旻的脸,他在焦急。康岐安想爬起来握住他的手,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再一次醒过来时,已是三日后的正午。他听见碳火烧得“呲呲”响,冬日的阳光穿透窗户纸亮得人睁不开眼。感受到两个人的脉搏,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怀旻的。他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康岐安是在眼睛适应光线后好久,才看清楚。此时怀旻正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盯着他,不知已经盯了多久。他就像钉住了,一动不动。
“醒了?”怀旻面色疲惫,声音沙哑,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康岐安兴高采烈地回到:“嗯。”
长舒一口气,卸下重担一般,撒开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怀旻!我……我要向你坦言心事……”康岐安叫停他。
“我去睡一觉,有事等我醒了再说。”语毕,他径直出门,从始至终,横眉冷眼。
这在康岐安意料之外,见怀旻如此担心自己,他以为应是恰好时机成熟。迫不及待想要冲破世俗枷锁,从此做天涯海角的神仙眷侣,竟被当头泼冷水。
分别之前他不是对此还抱有期待?康岐安对怀旻的反应忐忑不安。
片刻,进来一名小厮送药。康岐安问他,自己昏睡时可曾说胡话惹怒了怀旻?小厮答,不曾。
“他不休不眠守了您三天,刚刚说您醒了,唤了小的来。现在该是回房睡觉去了。”
“他三天不曾合眼?!”
“且每天只进半碗稀粥。”
康岐安真想扇自己两耳光。
换了药,他忍着痛爬起来,让人扶着偷偷在门缝看了一眼,确认怀旻入睡了,又自己回屋子躺着。
激动。
康岐安满脑子怀旻,睁开眼也是,闭上眼也是,巨大的兴奋甚至使他忘记疼痛。
他想,自己一生的福分可能被均匀摊成了三份。一份,用在机缘巧合的初遇;一份,被时间线拉成长长的一条,让他二人始终没有完全放弃彼此;最后一份,用在从今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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