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用打听,只寻哪家哭的最惨,必是祭礼。沈薛二人沿岸向内,行到第三个村落,略一打听,果然寻见了。
小院草木盈门,里外缟素。内有一对夫妻,互相给对方披麻戴孝,顶香摔盆。怎么看怎么诡异。
沈薛二人却车步行,见礼得进,那年轻后生整个人魂不守舍,只看着妻子。倒是女子自觉死期将至,顾不得俗礼,亦不回避,只冷冷的问:“干嘛的?没看家里有事吗?借餐借宿都没有,走吧!”
二人侧身,薛竹又稽首揖道,说:“这位娘子,贫道二人是...”
“水陆道场我也不做!”那女子大吼打断。
沈抟轻声道:“我们替你去吧。”
夫妻二人俱是一愣,那后生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沈抟又说一句:“娘子不必赴死了,我们替你去吧。”
此回抽中活祭的,正是这位名叫水芝的女子,丈夫无力反抗,又无儿女,就打算殉情。明日卯时即到祭海时辰,是以二人约了共死,今日正哭丧呢。
沈抟打听了一下,据老渔家所讲,两海相融估计还得三五天,便打算探探这海龙神,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那后生仿佛水中得浮木,雪里遇碳火,张嘴就要答应。水芝却把他一瞪,道:“你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们外乡来的,还是快走吧。”
薛竹笑道:“娘子心安吧。贫道还有些异处。即便不顺,亦不至死。”
水芝迟疑道:“可,可如果我不去,让人知道了,说欺瞒了龙神,这三村四寨的,照样容不得我活命。”说着指了指两边路口,示意有人。
沈抟道声无妨,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至晚间,沈薛二人对坐,薛竹不知第几遍说:“师父,还是我去吧!”
沈抟仔细剃了剃下颚上几许青茬,不耐烦道:“你会游水吗?”
薛竹道:“你也强不了多少啊!”
沈抟道:“你身量太高,根本不像。”
薛竹道:“要扮妇人,就得描眉打鬓,擦脂抹粉!以后这笑话,就在我手里了!”
时下妇人位卑,男女大防深重。是以若被妇人衣裤着身,许多人便引以为奇耻大辱。薛竹故意强调,想让沈抟回转。
沈抟眼都没抬,言简意赅:“我去!”
薛竹抓耳挠腮,想出一句:“既扮女子,我,我比你标志!”
沈抟斩钉截铁:“我去!”
薛竹气结,轻声道:“你总这样。让我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沈抟抿抿薄唇:“以前我万事不在乎,随你想如何。现在,不一样了。”
沈抟转过身解开道袍,翻了翻水芝的几套衣裙,找了件杏色襦裙,略有点紧。只得把交领外敞,宫绦重系。幸而水芝身子高挑,倒还不短,勉强能盖住鞋。
通长发,挽堕髻。挂耳坠,结珠钗。想了想水芝容貌,薄施水粉,淡扫峨眉。最后挑了胭脂,在唇上一抹。
“哎!像不像?”沈抟的声音轻哑酥麻,带点轻佻。
薛竹瞳孔一缩,慢慢的说:“我觉得,你,不是个正经道士...”
沈抟挑眉:“谁不正经?”
薛竹咬咬嘴唇:“你,你...你为何连这种事都会?这,这...”
沈抟低头轻笑。凤目微垂,娴静如弱风抚柳。朱唇浅顿,修雅似闲云出岫。他当了二十年小不点,这样的捉弄还能少了?
薛竹感觉胸口被一锤砸中,心脉全闭,气息皆停。好一阵缓过命来,低低说一句:“别笑了!”
整治齐全出来,水芝见了,忍不住大笑:“道长还懂易容术?!简直惟妙惟肖!”其实只是乍一看有些相似,仔细看,还是很容易能认出是个男人。所以他还是打算把斗篷的兜帽罩上,确保无失。
沈抟道:“过会儿你们送我过去,祭完了神,你二人出去躲一阵子。有个三五日,听事了了再回来。”
水芝这丈夫仍是不说话,只朝沈抟一个劲作揖。水芝也道:“这可是救命之恩,不知如何谢谢道长。”
薛竹摆摆手,抢着答道:“积德行善。别的罢了,娘子给顿饱饭吃吧。”
沈抟忍不住又是一乐,这下笑开了,脸上脂粉直掉。薛竹一拍额头,又不想活了...
寅时中,水芝的丈夫陪着沈抟,从自家院里走出来。
沈抟兜帽罩住头顶,露出大半张脸,裙摆涟漪,缓缓而行。走到路口,果然有人跟了上来,越聚越多,一起向着海岸上的祭台走去。
薛竹混在人群中,见人人都愁眉苦脸,想是兔死狐悲之意。
到得台上,有几个嬷嬷上前,把沈抟双手捆住,还坠了一块大石。
卯时刚到,披红挂彩的祭台,又上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应是里正,拿出篇祝词,摇头晃脑,长篇大套的念起来。众人又兴又拜,虔诚无比。
沈抟低着头躲在水芝的丈夫身后,一动不动。那男人也不动,双眼无神,仿若绝望。
直到里□□完,焚了祝词,又把香烛纸马焚了。一挥手道:“活祭献神!”
薛竹面上一紧,怕露了行迹。却见沈抟霍得把斗篷抖落。对水芝丈夫望了望,这男子赶紧喊一句:“水芝!”沈抟弯腰提起大石,往前一冲,一头扎进水里。
往常祭祀之人,无不推搡叫骂,混踢乱打,最后被丢下海。还从没见这样痛快的。是以众人皆在岸边议论纷纷。
薛竹心急如焚,疾步朝海边奔去,默默计时,想着沈抟闭气时间一到,无论如何也先把他捞出来再说。
水芝丈夫站在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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