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在皇帝身侧的女子事实上并不老,只是脸上脂粉扑的太厚了一点,如瀑的黑发被紧紧的盘成了发髻,上面插着飞入云端的凤凰,让她显得死气沉沉罢了。皇后姓郑,郑家是周地的氏族大家,大周立朝的两百来年也出了三四个皇后了。郑皇后的脾性板正,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丁昭素来是知道的,她跟皇帝相处起来总也不讨巧,丁昭也是知道的。舜元并不喜欢板板正正的嫔御,甚至丁昭有时候想,或许舜元根本不喜欢后宫里面那些宫妃,不过都是摆设,娶回来在宫里摆着,好像有这么一号人,除了积灰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用途。
皇后看了丁太监一眼,挥退了正在为她剪指甲的宫女,也煞有介事的捧起茶碗,饮一口茶,并不着急开口。
丁太监于是将身子埋得更低了。
山雨欲来,眼下已经是狂风大作了。
舜元此时清了清嗓子:“你不必担心,皇后只是问你一些事情,你如实作答便好。”
郑皇后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陛下说的是,臣妾只是问问。”
丁太监偷偷瞧了一眼舜元,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如他的语气那般不介意,一颗心还没放下便又悬了起来。
“我今日找司礼监,查看侍寝的簿子,这几天没什么记录,陛下宿在哪里?”皇后轻描淡写放下茶杯。
丁太监暗自叫苦,壮着胆子抬起头,只发现皇帝脸色十分难看,仿佛正在强忍怒气,这才大着胆子答道:“前些日子,陛下春猎,身子乏了,议完事儿就都在中殿歇着。”
皇后默不作声的看了两眼那戏台正翻着的筋斗,才漫不经心道:“那你们倒是按照实情来记录啊,万一这几日陛下要是受了风又或者身子弱了,冤枉了谁可就不好了。”
舜元放下茶杯,冷笑一声:“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就算病了也犹不得人,我若宿在皇后那里病了,是不是还得拿皇后问罪啊?”
郑皇后却反问道:“这张口就病不病的,陛下不忌讳,臣妾听着是怕。丁总管,我今天还问了司礼监的张太监,他那边可说了,这几日`你把负责打更的太监们都调到了花房了,这更也不打了?”
丁昭背上已然蒙上了一层冷汗,嚅嚅道:“这……老奴想着陛下这几日身子乏,就……就暂时断了这打更的……”
皇后微微一笑:“丁总管真是忠心一片,只是你这是对谁忠心呢?”
丁太监立时跪下:“陛下和娘娘本是夫妻一体,老奴这对陛下忠心,便就是对娘娘忠心,对娘娘忠心也是对陛下忠心,老奴不敢偏私。”
“答得好,只是我听说,陛下新起的楼里,藏着不敢露面的那位主子,就是丁总管引荐的?”
丁太监口干舌燥,只觉得太阳穴的穴眼突突直跳,扑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老奴不敢啊……娘娘真是冤枉老奴……”
丁昭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极响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宫娥们立刻围过来,有的拿手帕,有的奔忙着去请御医——皇帝刚刚摔了只盛了热茶的杯子。那摔杯子的声音吓得皇后也微微一怔,戏台上早就停了下来,待皇后回过神来,便厉声对着戏台叫道:“继续演,陛下这出戏还没看完呢,圣上不叫停,你们好大的胆子。”
舜元已然已经面色发青,他向来细致温和,极少发怒,此时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声音却还是如同冬天里坚冰一般:“皇后如果想知道,朕昨夜幸了谁,幸了多久,如何幸的,那朕下次便叫上皇后一起,也省的叫皇后拿这些下人们来做威风给朕看。”
皇后听他言语轻薄,又十足讥讽,便同样铁青着脸不再言语了。
丁太监还在不停的磕着头,口中却换了一番说辞:“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娘娘也是为了您好……”
舜元忍着没对郑皇后发脾气,见到丁太监竟还敢来劝,登时火冒三丈,狠狠踹了跪在地上的丁太监一脚:“好个奴才,你要跪就在这里跪吧,跪够十二个时辰再回来当差”便拂袖离去,身后呜呜泱泱的宫人们立刻跟上,甚至有些小太监脸上的得意之色难以掩饰,这十二个时辰过后,丁总管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呢。
直到皇帝离开园子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坐在椅子上兀自出神的郑皇后才重新说话,只是这时,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之前的尖刻了,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对还跪在地上的丁太监道:“陛下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了,丁总管还是起来吧。”
丁昭讷讷的摇摇头:“老奴不敢。”
郑皇后也不多劝慰,只是道:“刚刚辛苦丁总管了……”
丁太监立刻伏跪在地上:“娘娘这话,老奴不敢当。”
郑皇后微微叹着气:“今日陛下突然来找我,我就觉着不妙,结果还真是,他问了我两遍,可听说过什么叫陈高轩的,又问了我母族那边最近和那些地方官员走的近,我编了几个谎,他倒还是不信……我只好说传你来对质……”
丁昭默默不语。
只听皇后又像是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不激怒他,恐怕我今天就要坐实欺君了……”
丁太监微微正色:“娘娘一心为了陛下,可昭日月。”
郑皇后道:“只怕是他现在更嫌我了……”
丁太监暗自揣测,皇后这些话是否还有什么言外之意,细细想来却都只是一般的家常肺腑。他疑惑的用眼光扫了正襟危坐的其实并不年老的女人,只是感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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