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拦着!”陈怀远佯怒道,“他爹妈不在,就你,总惯着,把这小兔崽子都惯坏了,也不知这皮实的,是随了他爹还是他妈……今儿个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孩子脾气?要随也就是随你。”梁冬哥一手拉着陈向东,一手抱着脸盆,赶着陈怀远进屋,“不准闹,回去把身上的灰掸干净,洗手,漱口,待会儿吃晚饭。”
陈怀远趁梁冬哥转过身去放盆子,一把将陈向东提溜了过去。他朝梁冬哥咧嘴道:“梁秘书,饭归你做,小兔崽子归我收拾!”
梁冬哥到底心疼陈向东,对陈怀远那套“没疼过儿子就疼孙子”以及“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理论不敢苟同,但也不能跟陈怀远争这事,只半唬半吓地朝陈怀远道:“司令,别总敲脑袋,孩子小,到时候敲笨了别来跟我哭。”
“这祸精,敲笨了才好!”陈怀远对着陈向东威胁道,但到底没再拿扇子敲他头。
陈向东讨好地看着陈怀远。陈怀远对这淘气小子也没办法,也就只剩下干瞪眼。
这小子,人倒是机灵,就是又淘气又滑头,不服管。跟他爹陈念先一点都不像。
陈念先是陈怀远老家过继来的儿子,比梁冬哥也就小了两岁,解放前就有了儿子。陈向东是解放前一年生的,现在也才七岁。这个年纪的小男孩,正是连圣人都嫌的淘气时候。
过了会儿,等厨房响起炒菜的声音,陈向东才神秘兮兮地对陈怀远说:“爷爷,你不知道吧,今天幺姨又来找梁伯伯啦。”
幺姨,就是裴雅颂。照理陈向东该叫裴雅颂“幺婆”,鉴于陈怀秋辈分大年纪小,裴雅颂现在也才三十多岁,实在接受不了这种称呼,况且向东打小跟着梁冬哥,不会说临江话,这幺婆喊得就跟妖婆似的,所以就让人叫她幺姨了。
之前裴雅颂跟陈怀秋向来聚少离多地整天跟着科考队搞地质研究,年前去山西考察的时候伤了手,就暂时退下来养伤。于是陈怀远把弟媳妇接到自己的军区,好照顾,顺便让她在妇联挂职。陈怀远以前觉得裴雅颂挺文气,怎么这会儿也不知是闲着没事,还是被妇联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带坏了,总之对自己周围适婚单身都很“仇视”,恨不得当做阶级敌人来消灭。算上之前的,这个月她找梁冬哥都找了三回了,那台词陈怀远都能背下来了——
“冬哥,你三十五了也老大不小了,你又不能给我当嫂子,总跟怀秋他大哥处一块儿也不是个事。你看你条件多好,大学生,俊得很画里的人似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又是个懂得疼人的,馋你的小丫头没一个师也有一个团。吕梦娜楚香雪那都老黄历了,有什么放不开的!我眼睁睁看着你从半大小子到光棍青年,你侄子家的娃儿现在都能下地打酱油了,你怎么还一个人不上不下地吊着?”
然后,居然的,自然的,必然的,话题会扯到陈怀远头上——
“他大哥也真是,还老把你留在身边,整日里没了你就跟没了魂儿似的。他都五十的人了,离了谁不行?怎么说也是个首长,平时看他生龙活虎的说只有三四十也有人信,嫂子走了也小五年了,人家军区总医院院长的女儿,倒追他三年也不见他有个响儿。虽说是老姑娘,但也没委屈了他。怎么就好意思成天赖着当人家有为青年的拖油瓶呢!”
拖油瓶愤愤地想,我现在混得再差,人家也得尊称一声“首长”。当年帮小弟讨媳妇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是个牙尖嘴利的,简直了!
等梁冬哥端着菜出来,招呼“吃饭了”,陈向东便忙着跑去在桌前坐好,伸着脖子等着梁冬哥给他在领口塞好布巾,然后开饭。
梁冬哥拾掇完陈向东,发现陈怀远仍旧是坐在藤椅上没过来,还黑着个脸。他解了腰上围布,把折上去的衬衫袖子往下捋直,走去陈怀远身前关切道:“司令,怎么了?”
陈怀远抬眼,脸拉得更长了。他也不说话,见梁冬哥过来了,噌的一下蹿到饭桌上,随便拨了两口饭,就回房间里呆着去。
等晚饭后,陈念先下班过来把儿子接走,才算都消停下来。梁冬哥回到房间里,见陈怀远不理人,光坐着装在专心翻报纸,心里也气他,便坐到一边拿出笔记本写东西,不跟他说话。
最后,到底是陈怀远想先沉不住气:“冬哥……”
管自己写,不理。
陈怀远哼哼唧唧了一会儿,蹭到梁冬哥身边,抽了他手上的笔。
“咳,我说,冬哥啊,听说今天弟妹来过了?”
梁冬哥睨了陈怀远一眼,伸手一摊,很不给面子地戳破:“怎么,想探口风?拿出点诚意来。”
陈怀远见梁冬哥这个反应,无声胜有声的,顿时转忧为喜,抓过梁冬哥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我这还不够有诚意?”
梁冬哥羞恼地挣着收回手:“不正经的,肉麻死人了!”
“现在不肉麻,以后,我想肉麻都不一定找得到你了……”陈怀远忽的有些落寞起来。
“好好的,怎么了?”
“冬哥,那天你去开会的时候,军委来过人了。”陈怀远瞒了这几日,瞒得自己满腹的心事,这会子终于老实交代道。
梁冬哥拉着陈怀远到床边坐下,安慰道:“前头军委那事,主席亲自给批复,反驳了那些人,说了要民主,要保护起义将领的权利,你别担心……”
“不是那事。”陈怀远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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