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虽然伤得深,但还不至于让他昏厥在路上,想必自己是中毒了。在刀口涂毒?那些人是多想置他于死地。
不得不说,田青对他的照料很周到,不然这么严重的伤势也不会很快就见好。
竹觞闻到一股隐隐的芳草香,并不是药味,他仔细闻了闻,确定是从田青身上传来的。
“竹公子,痛吗?”田青突然抬头问道。
这点小痛当然不算什么,竹觞摇摇头。正好对上了对方墨蓝色的眼睛,奇异的色泽让竹觞分神。田青的五官虽然平淡无奇,但生得周正,面对竹觞时总是笑脸相迎,配上那双独特的眼睛,清明的眼神,讨好的笑容也不惹人生厌,倒是有了奕奕的神采。
被盯着看这么久,田青本能地低下头去埋头上药。心里却生出两分忐忑,唯恐自己的“别有所图”被看穿。
田青闪躲的反应却勾起了竹觞的兴趣。
他稍稍倾身靠近对方:“你身上很好闻……”
“啊,有么?”田青闻了闻自己身上,却闻不出什么来,想了想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常去山上砍柴采草之类的,难免会沾染些气味。”
“嗯——”竹觞微微一笑,“这自然的香气倒是比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儿,闻着舒服多了。”
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田青眨眨眼,嘿嘿笑了下,权当对方是在夸奖自己了。
对方细微的反应都收入了竹觞眼中,竹觞此刻突然觉得,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村夫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要有趣些。
☆、第二章
清晨,嘹亮的鸡鸣搅醒了深眠的山林,也吵醒了竹觞,这是他住到田青家以来连续第三天被打鸣声吵醒了。半睡半醒间,他听到外间有动静,然后他就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背起个大竹篓走出了院门,朝后方的山上走去……
又这么早就去后山砍柴吗,真是个勤劳的年轻人啊。
竹觞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很快就重返梦乡去了。
田青踩着清晨沾着湿气的落叶杂草,在一条小路上朝着山上走去。晨雾缭绕的深山幽暗而寂静,太阳还落在半山腰,追赶着这个年轻人的步子。
田青每天都这般早起,上山砍柴和做一些必要的事。但他从来不觉得疲惫,仿佛有一种无穷的动力在催促着他,动力也许来自于他晚上的美梦,也许来自于他每次想要松口气歇歇时浮现于脑海的阿九的身影。
一路上,他看到合适的树木时便会停下来砍柴,但始终是在前进着,从野路走上小路,从小路走上看不见路的路。他越走越偏僻,但他每一步都走得稳而快,熟门熟路的样子。
茂密的树林看似没有尽头,却在田青的一个转弯后豁然开朗。
在一片不高的小丘上,一棵参天的古树在熹微的阳光里静静矗立。赭红的茎蔓,苍绿的叶,盘生的枝节修长而遒劲,繁茂的冠盖在这方小小的土丘上撑起了一片天。
田青刚站定,一个人影就从树后走了出来。
“丹。”田青高兴地笑起来。
被唤作“丹”的男子身着一袭红衣,袖摆宽博,长发飘散,修长的身形端正挺拔。
他的脸上染着浅浅的笑,漂亮的五官仿佛带了青山的三分轩朗,采了红叶的两分艳丽,透着自然的清韵明丽。他柔和的声音有如山泉:“要看看阿九吗?”
“嗯!”田青用力点头,眼神里的期盼不受掩饰地流露出来。
丹一挥衣袖,大树下出现了一口未阖上的棺木。
田青快步跑到棺木旁,蹲下身,端详着棺木里的人。那是个容貌稚嫩的小女孩,看上去□□岁的样子,她的神情很温和,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就好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田青忍不住抚摸女孩柔软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像生怕惊醒她一般。他低声细语道:“阿九,你再等等,再过几个月就好了,哥哥一定会让你醒过来。”
哥哥一定会带你看遍世间美景,带你找到传说中的华胥国,然后拥有一个家,再也不会流离。
他们身处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诸侯国的争霸加上几年一遇的旱灾,即使是经济殷实的家庭也逐渐穷困潦倒。更何况田青出生在一个家境普通的小农户。
只是当时的他还不叫田青,他的爹娘叫他阿田。他在家中排行老八,是最小的儿子,本该得到爹娘额外疼爱的他却因为那双不寻常的眼睛而被冷落和防备。
家乡的旱情日益严重,适逢战火蔓延,很快就波及到了这个边关小镇,于是阿田一家只得举家逃难。流亡的日子不好过,眼看着口粮一日少过一日,而身边的孩子一个个饿得奄奄一息,走投无路的夫妻只好做出了残酷的决定……
当年仅十岁的阿田和他的妹妹阿九走了两天两夜都没有找到爹娘的身影后,阿田放弃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他觉得恨,他恨得想哭,但当他看到身边的妹妹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却执拗地拉着他说“哥哥不哭,哥哥还有阿九”时,阿田吞下了眼泪,决定守护在阿九身边,他要带她过上好日子,他要让她每天都能开心快乐。
接下来的数年,他们混在流民之中,每天以野菜为食。他记得当初为了最后一棵野菜和别人抢得头破血流的情景,他记得每夜从梦中饿醒的日子,他还记得为了让妹妹能喝上一口热乎的面汤,他赤脚踩着厚厚的积雪,跟在卖汤饼的小贩身后走了两里地的那个雪夜……
同时,他也记得那些人在注意到他的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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