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舟却不想,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秦砚了。第二天,秦砚便消失了。
他策马找了附近,都不见他的踪影。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陆嘉心里有些犹豫。
“小七,我该告诉他吗?”
“陆先生可以告诉他。”
“他会不会很难过。”
“会的,但是他有知情的权力。”
他应该知道,秦砚是为了什么而消失的,应该知道那个他喜欢的人是怎样卑微而强大地爱着他的。
陆嘉便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在淮钦的指引下,他在一棵树下找到了秦砚。
他浑身是血,双眼紧闭,早起气绝多时。
身上却盖着一件袍子,细细密密的针脚被紧紧抓着。
露出的那双手只剩下一截手骨。
孟行舟跌倒在地。
有蚊虫爬过他的尸体,他才幡然醒悟,爬过去抱着那没了声息的身子。
“小砚,值得吗?”
“值得吗?”
他伸手合上秦砚不闭的眼眸,望着的,是邺城的方向。
如果没有意外,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邺城。
有了大军在城外,皇城里皇子间的争斗就分明了许多。
陆嘉抬头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天下起了雨。
绵绵细雨仔细地覆盖住这座权利与yù_wàng化身的宫殿中的每一个角落,又落在倒在地上的将士们还在淌着血的身体上。通往金銮殿的主厅的砖红通道的两侧,两排卫士纵向一字排开,雨水沿着他们铁灰色的冰冷头盔亮晶晶地滑下。
殿门前站着一队侍从,为首那个正是当初去孟府下旨的那个。他瞪着麻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眼前铺天盖地的雨雾,看到孟行舟,也只是挥手示意,一队侍从左右散开,露出身后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孟行舟抬手,推开那扇他曾经去过无数次的,给予他无上荣耀和无边痛苦的宫殿的大门。
风悄悄地鼓动着他一身缟素,细雨顺着凄切的风,流经这间庄严而肃穆的金銮殿。
衰老的帝王跌坐在那把他守了一辈子的龙椅上,看着朝他走来的年轻将军。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剥夺了一个朝臣世家全部的尊严和荣誉,。
如今也是这个地方,他将失去他执着了一生的权力。
他的脸上还有着一点苟延残喘的、身为帝王的骄傲,“你的蛊虫解了?”
孟行舟捏着身上三年前穿过的麻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孟家四代为臣,一门忠良,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四代为臣,所以势力深厚,权倾朝野;一门忠良,所以人才辈出,人心所向。”
孟行舟愤怒地抬起头,说:“我爹没有反叛之心,我没有,我姐姐没有,我哥哥也没有,是你偏听偏信,猜疑妒忌,才害了我孟家!”
“你怎么还有脸面坐在这里?”
面对他的疑问,皇帝站起来。
他的背佝偻着,缓缓走下来,站在孟行舟的面前,说:“你可能不信,我的确相信你爹是无辜的,可是在权力的争斗里,他必须死。”
“你的姐姐,是皇后害死的,这是后宫的争斗,有时候我也没办法。我只是给她的死,安了一个不那么高贵的罪名。”
“你们的祖辈,培养了许多杰出的人才,包括你们的父亲,撑起我脚下的江山。只是他资历太老,甚至他的威信已经远远超过我的。如果他不死,我的江山,我的儿子,你现在所拥护的新的帝王,就无法彻底掌握这片土地。”
“我曾经给过他机会,他已经老了,开始做出一些错误的决定。而最错的,就是送你去军营。”
“文、武,你们孟家全占了,我的皇子们怎么想?朝臣们怎么想?天下人怎么想?这天下,是不是明天就该改姓孟了?”
孟行舟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说:“可你不该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猜忌,就杀了我的姐姐,我的父亲,全天下都看着我们孟家,把我们当成耻辱。”
皇帝眉眼间的骄傲急剧地衰败下去,他回头看着大殿上那张守了一辈子的椅子。
“回去吧,欠你们孟家的,会还的。”
第17章 第十七章
新皇继位,下令重查孟相旧案,孟家的冤,总算是洗刷了。
孟行舟攻破王城以后,陆嘉就辞书一封,离开了军营。
他和孟行舟在孟相的坟前告别。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抱着一个骨灰盒。
面前是一坛已经开封的酒。
浮舟沧海,立马昆仑。千里勤王的故事好像已经不能和眼前这个迅速衰老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十年饮冰难凉的热血,都埋葬在大漠,那个遥远的西北临城,那里有他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最痛苦的回忆,这个冰冷的邺城底下,躺着他最爱的人。
陆嘉看着他颓靡,衰败,就像那枝离了树的桃枝,只是这枝桠更不幸,风雪和骄阳,夺走他所有养分,不会再生。
孟行舟看着携手而来的陆嘉和淮钦,举起一杯酒,“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吧,就我们俩。”
淮钦便捏捏他的手,原地消失了。
陆嘉看他端着那杯酒,好像在看着什么人,“你还好吗?”
孟行舟低垂着头,“不好。我想爹和姐姐,也想秦砚。”
一滴泪落到酒杯里,泛起一阵涟漪。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的。”
“是我害了他。我的仇恨,为什么要别人来替我分担。秦砚为了替我取蛊,七窍流血而亡,我甚至,甚至连他的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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