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业之恩,杀母之仇。
宋难平饮尽杯中酒,递出掌中剑。
闻人穹持剑而立,面对这位曾教他引以为豪的弟子,不由叹息:“你一身武功皆为我所授,如何来欺师灭祖的胆量?”
宋难平针锋相对:“庄主今日风光亦母亲所予,如何来过河拆桥的本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刀剑之争古而有之。
闻人穹剑法有汉祖之风,刚劲轻灵,兼而有之,又得剑鬼陶暄指点,轻敏有余,剑势剑意均胜在一个快字;宋难平天生剑胚,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却不拘泥剑招剑势,另辟蹊径,弃剑取刀,以力证道,于刀法一脉大有所成。
饶是宋难平少年英才,可论及江湖经验,见招拆招,仍差成名二十载的闻人穹许多。
百招一过,便显了颓势。若无意外,不出三十招,宋难平必败无疑。
闻人穹一剑递出,只听得破空之音,宋难平一改方才刀路,不退反进。
剑尖刺入皮肉,贯穿肩胛,闻人穹被这一下打乱阵脚,正欲抽身,刀锋已及至近前。
竟是以命搏命。
宋难平不畏死,闻人穹却是惜命,当即提气后撤,却是乱了剑路。
高手过招,毫厘之差,便可取人性命。
宋难平以左手去握剑锋,剑路滞涩,抽剑而不得,便是这片刻分秒,宋难平右手持刀,刀面翻转,直取首级。
16
宋难平拄刀出两仪殿,形容狼狈。他左臂经脉被剑意尽数震断,血肉模糊,几近麻木,不断淌着血。
抬头正望见殿外的闻人雅量,以及不断聚来的镜湖山庄弟子。
众人皆以震惊的目光看向他这位师父曾经的得意门生。
宋难平大难不死,于群敌环伺间,竟有心思调笑:“少庄主,不巧弟子又滚回来了。”
闻人雅量双目赤红,剑已出鞘:“宋难平,你弑师灭祖,还有何话说?”
宋难平微微一笑,牵动伤口,这笑容便勉强了些:“天道昭昭,我不过是以牙还牙。”
闻人雅量咬牙:“你杀我父亲是天道昭昭,那我杀你是不是苍天有报?”
报应不爽大约便是如此。
宋难平笑笑:“哎,是了。”
17
谢灼至无量峰下之时,镜湖山庄已几乎被从头到尾清洗一番,大半弟子重伤,虽不致死,却在短时间无法有所行动。
宋难平在山脚歇息,他浑身是伤,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几乎可见森森肋骨,青衫被血水浸泡的看不出原本颜色。
他遥遥见到谢灼,牵了下唇角,却只带出口中更多血水:“怎么来了?”
谢灼一瞬间甚至快要认不出眼前之人。
记忆中,宋难平痞气十足,头回见面便冲他五体投地行了个大礼,横看竖看都不是块当英雄的料。
明明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却偏要做那欺师灭祖的大恶事。
谢灼将人护在怀里,赤红的血水在白衣上晕开一片。
谢灼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嗓子干的厉害,声音也沙哑的可怕:“少庄主伤的你?”
“他那点三脚猫功夫怎么捅得死我。”伤及肺腑,宋难平有些接不上气,要缓一阵才能继续说下去,“…酒里面下了毒。”
酒里面下了毒,闻人穹一开始就没想让他活着离开。
宋难平极少回忆往昔,儿时记忆大都模糊,不知为何,此刻却忽然想起三岁时候,母亲教他剑术的场面。
宋难平学剑很快,剑谱向来是读一遍便会,高出同辈之人不知几许。但他母亲已是百年一见的天才,这点悟性实在入不了那人的眼。
而他似乎永远无法成为对方期望的模样。
后来,宋难平弃剑学刀,大约是想违背旁人期许,单单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就像他的名字,难平难平,终其一生为他人鸣不平。
宋难平五脏六腑疼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生生搅碎一般,力气不断流失,连抬手这样一个动作都变得极为艰难。
他伸手去碰谢灼侧脸,在对方眼角留下一个血红的指印。
谢灼怔怔瞧着他,天上仙坠落人间,将他拥在怀里,此刻眼尾泛红,仿佛下一秒便要落下泪来。
宋难平困倦般阖了眼,却是未语先笑:“哎……不碍事。”
18
百年来不问世事的囚阳窟主一脚踏江湖。
先有无妄崖钓鳌翁封喉一剑,后有无量峰镜湖山庄满门被屠,引江湖人人自危。
无量峰下,谢灼小心翼翼护着怀中人,穿过竹林掩映处,树影交叠,明暗可见,豁然开朗。
林外有一灰皮毛驴仰首嘶鸣不止,未系辔头,脖颈上挂一碧绿酒葫芦。
end
☆、番外
01
五十年前,谢寒江剑挑江南十八道,剑气纵横三万里,少年意气,谈笑间尽是fēng_liú。
五十年后,活在传说里的剑仙谢寒江老得走不动路了,门牙也落了一半,张嘴说话就漏风,外间传来家书说远房伯父要成婚了。
02
三年前,谢寒江一场大病,救回来后便害了呆症,俗称老年痴呆。
往后家中大事小事,谢寒江一概撒手不管,交与长子谢乘风代为打理。
远房伯父成婚算不得大事,断不至于叨扰功成名就如谢寒江。只是这位远房亲戚来头委实大了些,谢乘风不敢怠慢,给父亲读起家书。
谢乘风道:“信里说,下月初五,伯公要成婚了。”
谢寒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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