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冕第一次听见小树痛哭是在医院的走廊里,他无助得像一个孩子,被困在糟糕的记忆中走不出来;第二次听见他哭是在公司的楼梯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模样狼狈极了。
他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男人这么爱哭,果然还是遇见的挫折太少了吧?但眼下,他再也不会这样去想,他宁愿小树一辈子不要遇见挫折,一辈子都活在温室里,也不愿意看见他难过。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招人疼,让他想放都放不下。
他轻轻抱住小树的脑袋,因为知道隔着一条毛巾,触感会受到蒙蔽,所以他在他头顶吻了一下,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心底隐隐浮现一个念头——让这孩子伤心难过的人,真的应该千刀万剐。
但是不行啊,如果他现在心软,今后又该怎么办?试问全天下的人,谁愿意与一个时时刻刻都能窥探你内心的人生活在一起?你的所有秘密都不再是秘密,那有多恐怖?
连季冕都在恐惧着自己这份能力,更何况是普通人?他最后吻了小树一下,到底还是放开手,默默走了出去。
肖嘉树被季哥抱得脑袋发晕,过了很久才掀起毛巾看了看,发现化妆间里没人,不由露出一个既庆幸又失落的表情。季哥应该看出什么来了吧?否则他不会一句话都不问,只是安安静静地抱了自己一会儿。他在用他独特的温柔化解自己的尴尬,所以哪怕不能当恋人,其实也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吧?
肖嘉树撩起毛巾擦眼角,心里有点尴尬,又有点暖。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季冕无奈的声音,“小树,你还磨蹭什么,快把头发吹干。”
肖嘉树立刻醒过神来,推开房门小声问道,“季哥你还没走啊?”
“嗯,我在外面抽根烟,你快回去吹头发。”季冕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点燃。他最近烟瘾越来越大,看见肖嘉树才能稍微缓解一点,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心里藏了太多事,却又没办法解决,只能靠尼古丁来麻醉自己。
“好,我马上去吹。”肖嘉树习惯了听从季哥的话,立刻坐到梳妆台前吹头发。
季冕斜倚在门边看他,看着看着烟瘾就上来了,只好关上房门前往楼梯间。一串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应该是片场的工作人员,他们低声议论道,“我还以为肖家二少有多屌,没想到竟然是个软包子,被导演和裘渡随便拿捏。你看他刚来那天导演对他多和气,每场戏该怎么拍都得先问过他的意见。现在呢?导演想怎么骂他就怎么骂,明明是那个替身演员不专业,总笑场,都能怪到他头上。”
“人善被人欺嘛,这很正常。肖嘉树就是脾气太好了,对导演太尊重,人家才不拿他当回事儿。你看看裘渡那副屌样,一场戏不让他过,他能把导演骂成狗,还扬言要撤资罢演,你说导演敢惹他吗?要是今天这场落水戏让裘渡自己去拍,导演哪里敢卡他二十多次,保准一遍就让他过了。”
“你这话完全不符合逻辑啊。裘渡能自己去拍落水戏?你怕是做梦呢!”
“哈哈哈,也是。现在的演员赚钱太容易,瞧把他们给惯的,一个二个跟大爷一样。像肖嘉树这种人真是太少了,还总受欺负,这世道我也是看不懂。”
“你有啥看不懂的。前一阵播出的那档综艺节目,叫《演员的素养》还是演员的什么来着,我记不大清了,请了一大票演员去展现演技,还有评委给打分,结果初出茅庐、演技超尬的新人全都晋级,反而是那些老戏骨成了陪跑的炮灰,还被评委一顿批。这就是娱乐圈的缩影,演技好不算啥,敬业也不算啥,人气、流量、背景才是王道。”
“肖嘉树人气、流量、背景也不算差啊,怎么混成这样?”
“他老实呗,老实人谁不爱欺负?”两人讽刺一笑,渐渐走远了。
季冕把烟蒂扔进垃圾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走回化妆间,发现小树已经穿戴整齐,正与助理摆放盒饭,不由说道,“别在这儿吃了,走,我请你和导演去御膳阁。”
“御膳阁太远了,我们下午还要拍戏。”肖嘉树迟疑道。
“导演也去,你怕什么。”季冕二话不说就把人拉起来,又给导演和几位主创打电话。
季冕如今可是投资方,手里握有大把顶级资源,他发出邀请,谁敢不去?没过多久,大家就在御膳轩里坐着了,面上都带着和蔼的微笑。季冕把耳尖通红的肖嘉树按坐在自己身边,举起酒杯说道,“这些天麻烦大家照顾小树,我敬大家一杯。”
“季总客气。”众人连忙点头哈腰。
季冕压下小树举到半空的酒杯,低声道,“你酒量不行,别喝。今天我帮你做这个饭局,你什么都不用管。”
他挨个儿给众人敬酒,还频频请大家多多照顾小树,有问题找冠世或冠冕,他和修长郁都能帮着解决,可谓撑足了场面。这些事原本轮不到他来做,他既不是小树的长辈,也不是小树的老板,但他心里就是有一股冲动,想要为小树做些什么。
他原本很厌恶这种交际,但此时此刻,当他端起酒杯喝到酩酊时,迎上小树担忧的目光,他便觉得值了,无论干什么都值了。他盯着小树偷偷拉扯自己衣摆的指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我没醉。”他松开领带,附在小树耳边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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